夜色如墨,将巍峨的皇城宫阙吞噬。
李青崖手捧着那几卷沉甸甸的先朝秘档,心跳却比往常任何一次查案都要剧烈。
苏九鸾所言不虚,程延嗣倒台,不过是拔除了毒树的一枝,真正的根系,依旧深埋在长安的沃土之下,汲取着大唐的生机。
他没有片刻耽搁,凭借玄宗御赐的“密折专奏”金牌,连夜叩开了皇城的大门。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玄宗显然也因白日之事心绪难平,尚未安歇。
“臣,大理寺少卿李青崖,有紧急密奏。”李青崖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玄宗略感讶异,这么晚了,李青崖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呈上来。”
李青崖躬身,将油布包裹的秘档高举过顶。
一名内侍小心翼翼地接过,呈到玄宗案前。
当那些泛黄的竹简与帛书在御案上逐一展开,玄宗的脸色也随之寸寸变化。
起初是疑惑,继而是凝重,当他看到其中一卷提及太子饮食起居的异常记录,以及另一卷帛书上用朱笔圈出的几个人名与往来密信的摘要时,他握着书卷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这……这些是……”玄宗的声音艰涩,秘档之中,不仅详细记载了太子李亨暴毙前后的种种疑点,更有历任史官对某些重大事件的原始记录,与如今史馆存档的官方史书,竟有多处关键性的出入!
其中,最触目惊心的一处,首指一场针对太子的慢性毒杀阴谋,而线索,隐隐约约指向了后宫、宦官集团乃至几位看似忠心耿耿的朝中重臣!
李青崖沉声道:“陛下,此乃臣先祖,前朝史官李氏一脉世代守护的秘档。臣家族世代单传,只为守护这些险些湮灭的真相。程延嗣一案,让臣意识到,篡改史实,构陷忠良,其心可诛,其行可恶!太子殿下之死,绝非偶然,而是早有预谋!程延嗣背后,尚有同党!”
“同党……”玄宗双目赤红,额上青筋暴起,他猛地一拍御案,上面的笔墨纸砚尽数震落,“好一个同党!好一群包藏祸心的奸贼!他们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如此玩弄权术,谋害储君,篡改国史!”
雷霆之怒,在御书房内炸开。
玄宗几乎是咆哮着下令:“传朕旨意!禁军副统领陈校尉何在?!”
殿外候命的陈校尉早己听闻动静,心头一凛,疾步入内:“臣在!”
“陈卿,”玄宗的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嘶哑,“你即刻持朕金牌,调动禁军,将秘档上所列之一切可疑人等,无论官职高低,一律给朕拿下!打入天牢,严加审讯!朕要亲自审问!”
“臣,遵旨!”陈校尉接过金牌,目光扫过李青崖,重重点头,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他知道,长安城今夜,注定无眠。
几乎在同一时间,身处宫城的苏九鸾也接到了密令。
她的任务,是凭借女侍卫统领的身份和自由出入宫禁的金牌,配合陈校尉,控制宫内所有涉案人员,尤其是那些身处内宫、与宦官集团有牵连的嫔妃、宫女、太监。
一时间,皇城内外,铁甲铿锵,火把如龙。
往日里歌舞升平的长安,此刻被一股肃杀之气笼罩。
惨叫声、呵斥声、兵刃碰撞声,在暗夜中此起彼伏。
李青崖站在御书房外,听着远处传来的动静,神色冷峻。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那些隐藏在幕后的黑手,盘根错节,势力庞大。
今夜的行动,或许能剪除一部分枝叶,但要挖出主根,还需更周密的部署和更确凿的证据。
苏九鸾带领着一队精锐女侍卫,在幽深曲折的宫巷中疾行。
她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傲娇,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寒。
父亲的死,与史料的“遗失”和“篡改”有关,如今,这些篡改史实的人,终于要付出代价了。
她手中的长剑,倒映着火把的光芒,闪烁着嗜血的寒意。
一个又一个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朝臣显贵,在睡梦中被惊醒,面对如狼似虎的禁军,面如死灰。
平日里在宫中作威作福的太监头目,此刻也在地,屎尿齐流。
赵侍郎府邸,当陈校尉带着禁军破门而入时,这位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朝廷重臣,正与几名幕僚饮酒作乐,商议着程延嗣倒台后如何瓜分权力的美梦。
当冰冷的刀锋架在他的脖子上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而宦官集团的首脑程公公的寝宫,此刻却是灯火通明。
程公公端坐椅上,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面前,跪着瑟瑟发抖的亲信林太监。
“废物!一群废物!”程公公一脚踹翻了林太监,“连几份陈年旧档都看不住!如今东窗事发,你我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林太监连滚带爬地哀求:“公公饶命!公公饶命啊!小人也没想到,那李青崖竟藏着这等后手!”
“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程公公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传令下去,所有知情者,一个不留!必要时,鱼死网破!”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兵刃的碰撞。
程公公猛地站起身,眼神扫过一旁吓得面无人色、却依旧强作镇定的贴身丫鬟小翠,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小翠,你去门口看看,若是禁军,你就说……就说老奴偶感风寒,己然睡下,不见外客。”
小翠的手心渗出了冷汗,银簪的尖锐触感反而让她混乱的心绪找到了一丝奇异的定力。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殿门的一刹那,明晃晃的火把与寒光闪闪的刀枪瞬间映入眼帘。
为首的正是陈校尉,他身后,是杀气腾腾的禁军。
“程公公何在?”陈校尉声如洪钟,不带一丝感情。
小翠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程公公那淬毒般的眼神犹在眼前。
但,她想到了这些年目睹的种种阴私,想到了那些无辜枉死之人,想到了自己可能随时被灭口的命运。
与其陪着程公公一同覆灭,不如……
她猛地一咬牙,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校尉大人!公公他……他正在内室焚毁账册与密信!他还说……他还说要启动密道逃走,小的知道密道入口在何处!”
此言一出,不仅陈校尉一愣,连殿内正准备点燃一堆文书的程公公也浑身剧震,不敢置信地望向门口。
林太监更是惊得魂飞魄散。
“好!你若所言属实,本将保你无虞!”陈校尉当机立断,一挥手,“来人,随我进去!其余人等,封锁所有出口!”
禁军如潮水般涌入,程公公见状,面如死灰,手中的火折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他恶狠狠地盯着小翠,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贱婢!你敢背叛我!”
小翠瑟缩了一下,却没有退缩,反而大声道:“公公,这些年你做的恶事还少吗?太子殿下的冤魂,还有那些被你构陷的忠良,都在看着你!”
在小翠的指认下,禁军迅速找到了程公公寝宫内一处极为隐蔽的密道入口,并在密道中起获了部分未来得及转移的财物和一些记录着与藩镇勾结的信函。
而程公公本人,连同其心腹林太监,则被当场擒获,五花大绑,押往天牢。
天色微明,这场席卷长安的雷霆行动暂告一段落。
玄宗一夜未眠,听闻程公公落网,且搜出其与藩镇勾结的证据,龙颜震怒之余,亦有几分疲惫的欣慰。
他当即下旨,嘉奖有功之臣。
陈校尉因指挥得当,抓捕及时,被破格擢升为禁军总管,统领宫城防务。
小翠因在关键时刻提供重要情报,助擒首恶,又主动献出程公公私藏的部分罪证,被玄宗特赦其罪,赏银百两,准其出宫,恢复自由身。
她对着皇宫方向遥遥叩首,泪流满面,只觉恍如隔世。
而李青崖,则被玄宗召入宫中,屏退左右,密谈良久。
玄宗对其先祖忠义和李青崖的智勇深为赞赏,虽未立刻给予实质性的官职晋升,但言语间的倚重与信任,己不言而喻。
更重要的是,玄宗将那批先朝秘档交由李青崖秘密保管,并赋予他便宜行事之权,继续深挖太子案背后的势力。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程公公被投入天牢的第三日,消息传来——本应严加看管的程公公,竟在狱中通过收买的狱卒,得知了李青崖并未如他预想中那般被其他势力牵制或“消失”,反而正一步步深入调查,并且深受皇恩。
“李青崖……李青崖!”天牢深处,程公公披头散发,状若疯虎,双目赤红地咆哮,“他以为扳倒了老夫就万事大吉了吗?他以为那些人会放过他吗?痴心妄想!”
他猛地抓住一名被他暗中控制的死囚,声音嘶哑而怨毒:“传我的话出去,不惜一切代价,杀了李青崖!我要他死!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告诉外面的人,谁能取下李青崖的人头,赏金万两,官升三级!”
这道来自天牢深处的追杀令,如同一股暗流,迅速在长安城的阴影中扩散开来。
那些与程公公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残余势力,以及一些渴望一步登天的亡命之徒,开始蠢蠢欲动。
李青崖府邸。
苏九鸾一身劲装,眉宇间带着一丝凝重,将一封截获的密信递给李青崖:“这是我们的人从城西一个秘密联络点截获的,是程公公发出的悬赏令。”
李青崖接过密信,目光一扫,神色平静,眼底却掠过一丝寒芒:“看来,程公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们?”
苏九鸾柳眉一挑:“他这是狗急跳墙。不过,长安城内鱼龙混杂,我们不得不防。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李青崖将密信放到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缓缓道:“防守终究被动。程公公既然给了我们这个‘惊喜’,我们也不能毫无表示。”
苏九鸾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李青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与其等待他们一个个找上门来,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将这些藏在暗处的毒蛇,一条条揪出来,彻底斩断他们的毒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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