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疾冲，足尖点地，身形拔高，她险险在石影砸落地面之前，将他接入怀中。
入手冰冷，那是生命彻底流逝的死寂。
修罗铠甲己然完全消散。
石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兽皮衣，此刻破败不堪，沾满尘土与干涸的血迹。
他安静躺在阿水臂弯，头颅歪向一旁，长长的刘海垂落，遮住他大半张脸。
“石影？”阿水轻声唤，声音发颤。
没有回应。
她伸出手，探向石影鼻息。
没有呼吸。
再探脉搏，死寂一片。
那枚曾在他怀中散发恐怖波动的修罗神石，此刻不见踪影。
它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不……”阿水眼眶瞬间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酋长说的话她记得：“一击必杀，亦必死”。
可当这残酷现实血淋淋摆在眼前，她仍感到痛苦与无力。
平日里沉默寡言，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少年，在部落最危急的时刻，用年轻生命为他们斩开血路。
他换回了石猛，也换回了所有人的生机。
“呜……”石莽踉跄跑来。
他看到石影毫无生气的脸庞。
这个汉子，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发出压抑的呜咽。
其余幸存战士们围过来。
他们脸上的震撼与狂喜尚未完全褪去，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悲伤与敬畏。
他们亲眼见证了修罗的无上伟力，也亲眼见证了这力量背后的代价。
“他……他真的……”一个年轻战士声音沙哑，说不下去。
阿水小心翼翼将石影平放在地上。
她为他整理凌乱衣衫，拨开额前湿透刘海。
露出一张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
那张脸上，平日里的阴郁与空洞消失了。
只剩下了安详。
他完成了此生最重要的使命，再无牵挂。
“镜神大人……”阿水抬头。
她望向头顶那片被修罗之力撕裂，又重新被黑暗笼罩的虚空，声音哽咽：“这就是……代价吗？”
没有人回答她。
“先看看石猛大哥！”阿水强行压下悲痛，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
众人手忙脚乱，奔向不远处的石猛。
此刻石猛凄惨无比。
他浑身浴血，多处骨骼扭曲。
修罗那简单一握，他受到难以想象的重创。
炎龙铠甲的变异形态消失了。
他身上覆盖的，依旧是熟悉的赤红色铠甲。
此刻光芒黯淡，布满裂痕。
“大哥！大哥你怎么样！”石莽扑到石猛身边，声音焦急。
阿水蹲下身，小心检查石猛伤势。
万幸，石猛胸口还有微弱起伏。
气息紊乱，炎龙铠甲竭力护住了心脉。
他体内那狂暴墨色力量，在修罗铠甲绝对压制下，荡然无存。
只剩下纯粹的炎龙本源，摇曳得厉害，濒临熄灭。
“还活着！”阿水感到庆幸。
“他伤得很重，必须立刻救治！”
她从腰间兽皮囊取出部落常用止血草药。
笨拙却细心，为石猛处理体表伤口。
“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一名战士茫然问。
他看看石影冰冷身体，看看重伤昏迷石猛。
再看看这片被修罗之力犁过，依旧阴森可怖的地下空间。
一时不知所措。
是啊，怎么办？
最大威胁被石影生命为代价清除了。
可他们仍身处绝地深渊，石猛重伤垂危，石影牺牲了。
阿水环顾西周，战士们脸上多是悲伤、迷茫，劫后余生有庆幸，也有后怕。
她知道，此刻必须站出来。
“收敛石影遗体。”阿水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我们带他回家。”
“石猛大哥，也必须尽快带回部落救治。”
她站起身，环顾众人：“此地不宜久留，那邪物的气息消失了，可谁也不知这深渊之下，还潜藏什么未知危险。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离开？可……怎么离开？”石莽抬头，眼中血丝遍布：“来时的路，恐怕……”
他们顺着藤蔓下来。
但这深渊底部，与上方洞窟连接，似乎只有那一个狭窄通道。
那通道，修罗之力爆发余波中，是否完好无损？谁也说不准。
更重要是，他们如何将重伤石猛和石影遗体运送上去？
“总会有办法的。”阿水语气沉凝：“先找到回去的路，阿山！”
“在！”队伍后方，阿山应声而出。
他之前留在裂缝上方警戒。
修罗之力爆发后力量后，带着战士也冒险下来查看情况，目睹了最后那一幕。
此刻，阿山脸上同样有深深震撼，还有些许复杂。
他原以为石影瘦弱身躯根本无法承受那力量，却没想到……
“你带几个人，去探查来时的通道是否还能通行。”阿水命令：“其他人，原地戒备，救治伤员，准备撤离。”
“是！”阿山领命。
他立刻点了三名精干战士，朝着藤蔓垂落方向摸去。
阿水走到石影身边，默默蹲下。
她伸出手，轻轻抚过石影冰冷面颊。
“谢谢你，石影。”她低声说。声音轻柔，带着无尽感激与歉疚，“部落会永远记住你，你是……英雄。”
她从怀中取出一块干净兽皮。
想要为石影覆盖面容。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首平躺在地，毫无生机的石影，胸口突然亮起一点微弱至极的暗金色光点！
光点极小，摇曳得厉害，濒临熄灭。
“这是……？！”阿水瞳孔骤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她猛地凑近，屏住呼吸仔细观察。
那暗金色光点，正从石影胸口皮肤下透出。
它微弱搏动着。
每一次搏动，都比上一次更清晰一点点。
难以言喻的气息，从那光点中弥漫出来。
既熟悉又陌生。
是修罗的气息！
可又不仅仅是修罗那种纯粹杀伐与毁灭！
其中，夹杂着不屈意志，以及某种法则碎片。
“石影他……他难道……”阿水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
一个荒谬却让她忍不住抓住的念头，脑海中浮现。
神魂俱灭，形神无存……酋长当时描述修罗之力。
可现在，这算什么？
难道，修罗之力夺走石影生命的同时，也将自身不灭特质，烙印在他残躯之上？
还是说，石影在最后时刻，以某种方式，与修罗之力达成了超越生死的契约？
“阿水妹子，怎么了？”石莽察觉到阿水的异样，凑过来问道。
阿水没吭声。
她颤抖抬手，轻触那枚暗金色光点。
指尖不再冰冷，奇异温热传来。
那温热，激起灵魂深处的悸动。
她指尖刚一碰到光点的刹那，暗金色光芒骤然大盛。
一道模糊虚影，无数暗金色符文构成。
修罗鬼面一闪而逝，印在石影胸口。
信息洪流紧随而至。
一道意念灌入阿水脑海，冰冷、孤高，己无杀伐之气。
【修罗……未死……亦未活……介于生死之间……执念不灭……可为……守望者……】
【此为……修罗火种……待时而发……或可……重塑……】
信息断断续续，每个字却无比清晰。
阿水愣住了。
石影，没完全死？
他成了“修罗火种”？
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突如其来的“遗言”，是谁发出的？
是石影残存的执念，还是修罗铠甲超越凡俗的灵性？
无数疑问在她脑中炸开。
巨大的惊喜，冲散了心中大部分悲伤。
石影，或许还有希望！
这希望渺茫，微弱如火种。
它需要漫长岁月，未知条件才能“重塑”。
但只要有一线生机，就绝不能放弃！
“石影……他还……他还有救！”
阿水猛地抬头。
她声音爆发，对着石莽，对着所有战士大声宣布。
她的脸庞焕发前所未有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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