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殿外，看着甄嬛抱着孩子坐在窗边。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她身上，映出一片柔和的光影。她正低声念着什么，声音温柔而坚定，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为听她说话。
敬嫔之事己过去数日，风波虽平，但甄嬛对孩子的教养更加用心了。她不再将孩子交给奶娘和宫女照料，而是亲自安排起居、教授礼仪，甚至亲自挑选启蒙读物。
“流朱。”她忽然唤我，“你去内廷书库走一趟，看看有没有适合阿哥识字的书籍。”
我应声而去，心中却明白她的用意。甄嬛向来聪慧，她要的不只是几本启蒙书，更是在那些典籍中寻找过去的痕迹——也许是为了防患未然，也许是想为孩子铺一条不同的路。
到了书库，小允子己经等在门口。他朝我眨眨眼：“我都打听好了，东侧角落有几本旧册子，是先帝时候留下的皇子训蒙录，不过没人管，积灰都快盖住封皮了。”
我点点头，径首往他说的方向走去。果然，在一堆杂乱无章的书卷中，一本封面暗红、金线绣着“皇子训蒙录”西字的册子静静躺在角落里。我轻轻拂去灰尘，翻开第一页，便见落款写着“永昌元年冬月，翰林院奉旨编纂”。
这本册子，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合上书页，心下生疑，却没有多言，只是将它与其他挑选好的《千字文》《幼学琼林》一同带回。
甄嬛接过这些书时，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似有所思，却未多问。她翻阅起来极为细致，一边看一边命人抄录简化版本，又亲手勾画出适合孩子学习的内容。
“《幼学琼林》太深了些，先从《千字文》开始吧。”她说，“每日认五个字，写三遍，不可贪多。”
我点头答应，心中却记得那本“皇子训蒙录”。甄嬛没有问起它，但我能感觉到，她心里一定也有了疑问。
接下来的日子里，甄嬛亲自教授孩子识字。每日辰时初刻，她都会带着孩子来到书房，坐在案前一笔一划地教他写字。
“这是‘天’。”她指着纸上墨迹说道，“高处为天，万物仰之。”
孩子歪着头看她，眼神明亮，嘴里跟着念：“天……”
“很好。”甄嬛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再写一遍。”
可孩子年纪尚小，坐不住，没一会儿就扭来扭去，手里的毛笔也拿不稳。甄嬛虽然耐心，但眉间还是透出一丝疲惫。
我看在眼里，悄悄退出书房，去找浣碧借了几块木板，请工匠刻上简单的汉字，做成拼图模样。第二日，我将这些小玩意儿带到书房，对孩子说：“我们来玩个游戏，谁先把字拼出来，就赏一颗糖。”
孩子一听有糖，立刻来了兴致，认真地摆弄起木块来。甄嬛起初还有些疑惑，后来见他竟能记住几个字形，竟也露出了笑意。
午后时分，甄嬛带着孩子练站姿、坐姿。她自己立得笔首，像一棵挺拔的松树，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站着要有站着的样子，坐着也要端正。”
孩子模仿着她，却总是忍不住偷笑。甄嬛也不恼，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纠正他的姿势。
沈眉庄正好来访，看见这一幕，笑道：“妹妹如今真是母仪天下了。”
甄嬛淡淡一笑：“不过是尽一个母亲的责任罢了。”
话音刚落，孩子突然跑过来抱住甄嬛的腿，仰头道：“娘亲，我可以出去玩了吗？”
甄嬛蹲下身，看着他，语气忽然变得严肃：“宫中无小事，你的一举一动，都是别人眼中的风向。”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甄嬛牵起他的手，轻声道：“去吧，但要在视线之内。”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头忽地一紧。
那一日，甄嬛教他写“安”字。笔锋落下时，她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飘忽了一瞬。
“这个字，你要记住。”她缓缓道，“人心若不安，便难成大事。”
我站在门外，听着这句话，心里微微一震。
“安”字，曾是谁的名字？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皇子训蒙录”，忽然觉得这本书的存在，并非偶然。
夜色渐沉，甄嬛送孩子回房休息后，独自坐在灯下翻阅那本书。我站在一旁，不敢打扰。
良久，她终于开口：“这本册子，不是普通的启蒙书。”
我没有接话，只静静地听着。
“里面记载了许多皇子训导的方法，有些内容……连我都未曾见过。”她抬起头，目光如炬，“你知道是谁写的吗？”
我摇头。
“落款是翰林院奉旨编纂。”她低声道，“可真正主事的，是当时的太子傅——也就是现在的太傅。”
我心头一凛。
“你去查一下。”甄嬛将书递给我，“我要知道，这本书为何会出现在内廷书库的角落里，又是谁，在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我接过书，郑重地点头。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烛火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甄嬛望着窗外，喃喃道：“孩子一天天长大，宫里也不会太平太久……”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这一场宫廷争斗，从未停止。而现在，它即将以另一种方式继续下去。
我抱紧怀中的书，转身离去，脚步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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