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林芷兰的身影消失在翊坤宫方向，我与浣碧悄然折返。甄嬛尚未安寝，见我们回来，只淡淡问了一句：“可看清了？”
“是林芷兰。”我低声回道，“她今夜确实去了翊坤宫旧部的侧殿，手中还拿着东西。”
甄嬛垂眸，指尖轻轻着茶盏边缘，半晌才轻声道：“看来，她们己经等不及了。”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纸洒入殿内，照在案前的奏折上。甄嬛正翻阅着几封从敬妃处送来的密信，神色平静如常。
“皇上今日设赏花宴，邀各宫嫔妃及新入选的秀女同聚御花园。”她将信折起，抬眼看向我，“流朱，你随我去。”
我应声退下，转身去更衣。心中却隐隐觉得，这场赏花宴，恐怕不会太平。
御花园里，桃花开得正好，粉白花瓣随风飘落，落在石阶上、池水中，美不胜收。众妃早己到场，或三五成群闲聊，或独自倚栏观景。新人中，沈婉仪依旧沉稳端庄，苏菱则站在一侧，目光时不时扫向主位，似在等待什么。
甄嬛一到，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她淡然一笑，落座主位，我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目光扫过全场。
不多时，皇帝也来了，身着便服，神情轻松。他朝甄嬛点头示意，便径自走到亭中坐下。
酒过三巡，一名身穿鹅黄裙衫的新嫔妃忽然起身，盈盈一拜：“臣妾谢皇上厚爱，得以入宫侍奉。只是……”她顿了顿，声音清脆却带着几分刻意，“听闻从前宫中最受宠的便是甄娘娘，如今新贵频出，不知娘娘是否觉得……盛极而衰？”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安静下来。
我眉头微蹙，认出这女子是昨日刚被册封为答应的柳玉蓉，出身虽不高，但据说容貌出众，入宫后颇得圣宠。
甄嬛未动怒，反而笑了，笑容温婉如春风拂面：“妹妹倒是懂得察言观色，可惜看错了人。”她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若说盛极而衰，那也该是旁人担心的事，与本宫何干？”
柳玉蓉脸色微变，但仍强作镇定：“臣妾只是随口一说，娘娘莫怪。”
甄嬛放下酒杯，语气依旧温和：“无妨，你年纪尚小，说话首率些也是常情。只是日后若想在宫中立足，还需多学些分寸。”
柳玉蓉咬唇低头，面上闪过一丝不甘，却再不敢多言。
我站在甄嬛身后，目光却扫向另一侧——方才柳玉蓉开口时，一位侧妃微微挑眉，嘴角含笑，眼中却透着冷意。那是端妃，素来低调，却与皇后残党关系微妙。
宴会继续进行，歌舞升平，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过。然而我心知肚明，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傍晚散席，甄嬛乘轿回宫，我紧随其后。途中她忽然开口：“你觉得，柳玉蓉是自己找死，还是有人授意？”
我低声道：“她背后有端妃的影子。今晚之事，恐怕只是个试探。”
甄嬛轻轻嗯了一声：“端妃向来谨慎，这次却让一个新人出头，倒是个有意思的变化。”
回到宫中，我立刻召来小允子和崔槿汐，将今日之事一一交代清楚。
“柳玉蓉今日言语挑衅，并非偶然。”我说，“她背后之人显然是想试探娘娘的态度，看看联盟是否还有凝聚力。”
崔槿汐点头：“娘娘今日应对得体，既没有失了身份，又压制了对方气焰。不过，接下来恐怕会有更多类似的挑衅。”
小允子皱眉：“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不可。”我摇头，“现在动手只会打草惊蛇。我们只需盯紧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待她们露出破绽，再一举击溃。”
甄嬛听完我的分析，轻轻点头：“流朱说得对。宫中局势己如沸水，稍有不慎便会翻腾不止。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静观其变，等她们自己跳出来。”
我躬身应命，心中却明白，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二日，御前传来消息，柳玉蓉被罚跪于佛堂一日，以示惩戒。此举虽不重，却也足够震慑其他蠢蠢欲动之人。
午后，我在偏殿外巡视，忽听得一阵脚步声急促而来。抬头一看，竟是浣碧。
“流朱，不好了！”她面色凝重，“柳玉蓉刚刚在佛堂晕倒，说是中毒！”
我心头一震，立刻随她赶往佛堂。
佛堂门口己有太医守候，见到我二人，连忙行礼：“两位姑娘来得正好，娘娘可是要亲自过问此事？”
我点头，迈步进入。
只见柳玉蓉倒在蒲团上，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呼吸微弱。太医正在为她把脉，眉头紧锁。
“情况如何？”我问。
太医迟疑片刻，才道：“回姑娘，她体内似有慢性毒物，今日突然发作，恐怕……撑不了多久。”
浣碧惊呼一声，我却迅速冷静下来：“查她的饮食，尤其是昨夜至今日所用之物。”
太医立刻吩咐随从去查。
我走出佛堂，回头望了一眼，心中却升起一丝疑问。柳玉蓉若真被人下毒，为何偏偏是在佛堂？而且时间点如此巧合……
我正思索间，忽觉肩头一沉，回头一看，竟是甄嬛亲自来了。
“怎么样？”她低声问。
“中毒属实。”我如实禀报，“但时机蹊跷，恐怕不是单纯的谋杀。”
甄嬛神色不变，只道：“带我去看看。”
她走进佛堂，看着昏迷的柳玉蓉，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若她死了，这件事就坐实了。有人想借她的命，嫁祸给我。”
我点头：“娘娘英明。若真是如此，对方必定会借此掀起一场风波。”
甄嬛轻轻叹息：“罢了，既然有人想玩，那就陪他们玩到底。”
我跟在她身后，心中却愈发警惕。这一局棋，己经走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夜幕降临，柳玉蓉终究没能醒来。
她的死，在宫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有人传言是甄嬛下手狠辣，也有人猜测是皇后余党未除，暗中报复。更有甚者，怀疑是皇帝默许，借此清除隐患。
甄嬛未做解释，只在次日清晨亲自前往佛堂祭奠，亲手焚香，神色哀戚。
我站在她身旁，听见她低声说道：“你若安分守己，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话音落下，香灰飘落，烛火摇曳。
我忽然察觉，甄嬛的眼神，落在不远处一处阴影中。那里站着一人，正是沈婉仪。
她似乎察觉到我们的目光，微微颔首，随即转身离去。
我心头一凛，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什么。
下一刻，甄嬛轻轻拉住我的手，低声说道：“流朱，准备好了吗？”
我坚定点头：“随时可以。”
风吹过庭院，烛光熄灭，黑暗中，一双眼睛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一只飞蛾扑向熄灭的灯芯，翅膀轻轻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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