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撞得哐当响时,林默正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加密号码发呆。
父亲的案子像根生锈的钢针,还扎在他太阳穴里隐隐作痛。
"让开!
让我见林队长!"带着哭腔的女声混着布料摩擦声撞进来,林默抬头就看见个穿褪色蓝布衫的女人——头发乱得像团被揉皱的纸,眼角的泪痕结着盐粒,左手攥着张边缘磨得起毛的照片,右手正扒着阻拦她的小吴的胳膊。
"王芳?"林默认出来了。
三天前在派出所做笔录的失踪儿童家属里,这个总把儿子照片贴在胸口的母亲最显眼。
他刚要起身,女人突然膝盖一弯,"咚"地跪在了他脚边,照片"啪"地拍在他皮鞋前。
"林队,小宇...我家小宇也不见了。"她喉管里发出破风箱似的抽噎,指甲深深掐进林默裤管,"昨儿晚他说要去巷口买冰棍,我给了他五块钱...到现在都没回家。"
林默蹲下身,指尖碰到照片时触到一片潮湿——六岁男孩穿着印奥特曼的红T恤,眼睛弯成月牙。
他想起今早晨会时,副队说最近三个月己有三起儿童失踪案,都是傍晚独自外出后消失。
"王女士,"他声音放轻,却仍带着刑侦队长特有的利落,"最后见到小宇是几点?
有没有目击者?"
"六点...六点十分。"女人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肤,"卖冰棍的老张头说看见个穿灰夹克的男人抱走了小宇!
他说那男的...那男的往巷子里走,可我找遍了所有垃圾桶、破仓库..."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从裤兜里抖出团皱巴巴的卫生纸,上面沾着星星点点的血。
"先送王女士去医务室。"林默朝小吴使眼色,后者刚要扶人,女人突然死死拽住他警服下摆:"林队,求你...求你一定要找到我儿子。"她的手指在发抖,指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警徽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门被轻轻推开时,林默正用湿纸巾擦拭警徽上的血渍。
苏瑶抱着个银色文件箱站在门口,白大褂下摆还沾着淡褐色的血迹——应该是刚从解剖室过来。
她扫了眼地上的王芳,挑眉道:"这位的情绪比现场的尸斑还浓烈。"
"第三起失踪案。"林默把照片推给她,"加上之前的,三个月西个孩子。"
苏瑶没接照片,而是抽出文件箱里的现场勘测报告,指尖夹着放大镜停在第一张照片上:"你看这个。"她敲了敲照片里的水泥地——在模糊的鞋印边缘,有道几乎看不见的浅灰色痕迹。
"报纸纤维。"她转动放大镜,"我比对了前三起现场,每处都有这种含荧光增白剂的纸纤维。
今早让小周去报社取了样本——"她抽出张泛黄的《都市日报》第37版,"和这个版面的纸质完全吻合。"
林默瞳孔微缩。
三天前在诊所发现的循环打印机,打印的正是第37版。
他抓起报告翻到现场分布图,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三个红点:"第一起在朝阳街,第二起在跃进路,第三起在幸福巷...这三个点都在《都市日报》的C区送报路线上。"
苏瑶推了推金丝眼镜:"更巧的是,每起案发时间都在送报员完成投递后的半小时内。"她调出手机里的监控截图,画面里穿蓝色工装的男人正往报箱塞报纸,"我查了发行部,C区送报员叫刘强,干了八年,每天下午五点到六点半送报。"
林默的手指在桌上敲出规律的节奏。
失踪案集中在傍晚五点半到七点,正是刘强送报的时间段。
更关键的是,第三起现场的监控里,那个穿灰夹克的模糊背影,肩线和刘强的工服有七分相似。
"调刘强的户籍信息和近三个月行动轨迹。"他抓起外套走向门口,"另外,让技术科比对灰夹克男人和刘强的步态。"
"等等。"苏瑶突然按住他胳膊,目光扫过他还沾着血渍的裤管,"王芳的血。"她从白大褂口袋摸出个密封袋,"我让小周取了样本,等下做DNA比对。"
林默点头,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
是负责调取刘强信息的小张:"林队,刘强今天没去报社报到。
他租的房子在幸福巷后巷17号,房东说今早听见收拾行李的动静,现在敲门没人应。"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
林默站在楼梯口,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喉结动了动。
风掀起他的警服下摆,露出腰间的配枪——金属冷硬的触感贴着皮肤,像某种无声的誓言。
苏瑶的高跟鞋声从身后传来:"走吧。"她晃了晃手里的痕检箱,"说不定能找到点有意思的东西。"
林默转身时,瞥见走廊尽头的窗户上,自己的影子和苏瑶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把并排的刀。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尖锐的声音划破暮色,却盖不住他心跳的声音——那声音里有十五年前父亲出警时的警笛声,有诊所打印机的嗡鸣,还有王芳哭到沙哑的"求你"。
“门反锁了。”林默单手按在铁皮门上,指节叩出闷响。
门内没有动静,只有风穿过破损的窗棂,发出细弱的呜咽。
他退后两步,瞥见二楼那扇半开的窗户——防盗网被掰弯了两根,金属扭曲的弧度还带着新茬,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苏瑶己经戴上橡胶手套,从痕检箱里摸出折叠式开锁器:“房东说今早听见收拾行李的动静,现在看来是连夜逃的。”她的指尖掠过门锁,“锁芯有撬动痕迹,不是用钥匙开的。”
“后退。”林默抽出腰间的战术手电,灯头重重砸在门锁上方的门板上。
腐朽的木头“咔嚓”裂开,他单手撑着破门挤进去时,霉味混着烟草味扑面而来。
这是间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床板上堆着皱巴巴的蓝布工装,床头贴满《都市日报》第37版——从三个月前的旧报到今天的新报,用红笔圈出的“儿童走失”新闻像块流脓的疮。
苏瑶蹲下检查床底,拽出个半旧的帆布包,里面掉出盒润喉糖、三张公交卡,还有半瓶没喝完的止咳糖浆。
“他咳得厉害。”苏瑶拧开糖浆瓶闻了闻,“王芳咳嗽带血,卖冰棍的老张头说抱走小宇的男人‘喉咙里像塞了团破布’——可能是同一人。”她的镊子夹起张皱巴巴的便签纸,“看这个。”
便签压在台灯下,边缘被烟灰烧出几个小洞。
林默凑过去,看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幸福路137号仓库”,字迹周围洇着水痕,像是被泪水泡过。
最下方还压着张未送出的《都市日报》第37版,头版标题用红笔加粗:《三起儿童失踪案:父母为何总在“关键五分钟”疏忽?》
手机在这时震动,林默接起的瞬间,电流杂音刺得耳膜发疼。
“你只有半小时。”男声经过变声器处理,像金属刮擦玻璃,“过了时间,哭的可就不只是孩子了。”
“喂!”林默对着手机吼,对方己经挂断。
他低头看时间,18:12——从这里到幸福路137号,车程至少二十分钟。
“走。”他把报纸塞进证物袋,转身时撞翻了床头柜上的搪瓷缸,里面的药片“哗啦啦”撒了满地。
苏瑶弯腰去捡,突然顿住:“氟西汀。”她捏起片白色药片对着光,“治疗抑郁症的处方药,剂量很大。”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三个月前父亲旧案的证物箱里,也有半瓶氟西汀——那是父亲生前最后一次就诊的药。
他攥紧证物袋,报纸边缘划破掌心,血珠渗出来,在“关键五分钟”的标题上晕开个小红点。
警车鸣笛撕开暮色时,苏瑶正盯着导航地图:“幸福路137号是废弃的棉纺厂仓库,十年前就停产了。”她转动车载电台,“我让小周查过,刘强三年前在棉纺厂当过搬运工,对那边地形熟。”
林默踩下油门,车速表飙升到90码。
后视镜里,苏瑶的白大褂被风掀得猎猎作响,她突然按住他手背:“看右边。”
副驾驶的储物格里,躺着张泛黄的照片——穿灰夹克的男人抱着个穿奥特曼红T恤的男孩,背景是棉纺厂的大烟囱。
男孩的脸被刻意涂黑了,但林默认得那身红T恤——和王芳照片里的小宇穿的一模一样。
“是监控里那个模糊背影。”苏瑶的声音发紧,“刘强的工服肩线,和照片里男人的完全吻合。”
18:30,警车碾过棉纺厂生锈的铁轨。
废弃仓库的铁门挂着拇指粗的铁链,锁头结着厚厚的锈。
林默跳下车时,风里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抽噎——像小猫被踩了尾巴似的,细细的,带着哭腔。
“里面有人。”苏瑶的手按在痕检箱上,指节发白。
她掏出强光手电,光束透过门缝照进去——只能看见堆积的棉絮和锈蚀的机器,哭声却更清晰了,带着回音,像是从某个封闭的隔间传出来的。
林默摸出腰间的铁撬,金属与锁头碰撞的声响在空荡的厂区里格外刺耳。
苏瑶突然拽住他胳膊,凑到他耳边:“锁孔里有新鲜的油迹。”她的呼吸扫过他耳垂,“有人刚来过,可能还没走远。”
抽噎声突然拔高,带着哭腔喊了句“妈妈”。
林默的铁撬重重砸在锁头上,锈渣飞溅,他却在撬棍扬起的瞬间顿住——锁头的缺口里,露出半截蓝色的布纤维——和刘强工服的布料,一模一样。
风卷起地上的报纸,第37版的标题在暮色里忽隐忽现。
林默的虎口被铁撬震得发麻,他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风声——门后有什么,他大概猜到了。
但更让他发冷的是,这一切,似乎早就在某个看不见的棋盘上,布好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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