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车窗时,林默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敲出断续的节奏。
副驾的小王盯着导航,电子女声重复着“前方左转进入废弃公路”,他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后颈:“队长,这地儿看着比案卷里还荒。”
林默没接话。
后视镜里,三辆警灯未开的警车像黑色巨蟒,正沿着被野草啃噬的柏油路爬行。
他摸出兜里的银哨,金属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管——十五年前暴雨夜的腥气突然涌上来,父亲坠楼前攥着这枚哨子的温度,和此刻握在自己手里的冷,在记忆里拧成一股刺。
“到了。”小王压低声音。
暮色里的福康诊所像具腐烂的尸体,褪色的“福康”二字被藤蔓绞成碎片,玻璃橱窗蒙着厚灰,隐约能看见里面东倒西歪的药柜。
林默推开车门,鞋跟碾过碎砖的声响在空荡里炸开。
他抬手,身后六名刑警瞬间散开,两人守后门,西人跟着他猫腰靠近前门。
“锁是新换的。”技术组小周用强光手电照向门把手,金属反光里泛着新鲜的划痕,“撬开最多五分钟。”
林默摸向腰间配枪,枪套扣“咔嗒”弹开的瞬间,诊所二楼突然闪过一道光——是手机屏幕的幽蓝,像某种恶意的眨眼。
“有埋伏。”他低吼一声,抬脚踹门。
朽木断裂声混着玻璃碎裂声炸响时,林默己经滚进了前厅。
霉味裹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涌进鼻腔,他贴着墙根抬头,二楼栏杆后有道影子一闪。
“二楼!”他冲身后喊,同时瞥见墙角倒着的诊疗床,床单上暗褐色的血渍呈放射状,边缘结着黑痂——是至少三天前的血。
“队长!”小周的声音从里间传来,“手术台!”
林默猫腰冲过去,消毒水混着腐肉的气味更浓了。
靠墙的不锈钢手术台泛着冷光,台边挂着半截割断的约束带,台面凹陷处凝着暗红色结块。
他戴上手套,指尖划过台面,在凹槽里抠出半枚带血的碎指甲——指甲盖内侧有淡粉色甲油,和陈雨欣失踪前社交账号里的美甲照片一模一样。
裤袋震动。
林默接起电话,苏瑶的声音裹着电流刺进耳朵:“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周洋的病例记录是伪造的,数据库里根本没有他的生物信息。”
她顿了顿,背景音里传来证物柜开合的脆响,“更离谱的是,手术记录里X-12的血型是AB型,但陈雨欣父母都是O型——不可能生出AB型孩子。”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他盯着手术台下露出一角的黑色U盘,突然听见二楼传来重物拖拽声。
“保护现场。”他对着电话低吼,转身往楼梯冲去。
二楼走廊的灯突然亮了。
林默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贴在墙面上像道扭曲的疤。
他贴着墙挪到尽头的房间,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警察!不许动!”他踹门的同时举枪,却只看见满地撕碎的文件,和窗台上晃动的黑影——有人刚翻窗逃走。
“追!”他冲楼下喊,转身时鞋跟踢到什么,低头看见半本沾着血的账本,封皮上“X-37”三个烫金字母在灯光下刺得人眼疼。
风从破窗灌进来,吹起散落在地的纸页。
林默弯腰捡起一张,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日期、编号、“肾源匹配度92%”“心脏移植成功”的字样,最后一页右下角,用红笔写着:“37号试验体,2023年7月15日,转移至——”
尖锐的警报声突然炸响。
林默抬头,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闪着红光,楼下传来小周的喊:“队长!后门被焊死了!”
他攥紧账本的手青筋暴起。
余光瞥见墙角通风管道的铁栅栏被撬过,缝隙里漏进一丝风——带着点熟悉的烟草味,是张强常抽的那种劣质烤烟。
楼上传来玻璃碎裂声,混着小王的骂:“那孙子往顶楼跑了!”
林默把账本塞进怀里,仰头盯着通风管道。
十五年前父亲坠楼案的案卷突然在脑子里翻页,现场照片里,顶楼水箱旁有个半人高的通风口——足够成年人钻进去。
警报声里,他解下皮带扣,三两下撬开栅栏。
管道里的霉灰扑了他一脸,却盖不住最深处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林默眯起眼,摸出战术手电咬在嘴里,翻身钻进了黑暗。
林默的战术手电在通风管道里划出一道晃动的光刃,管壁霉灰簌簌落在后颈,像极了十五年前暴雨夜打在他头顶的雨珠。
那时他蹲在警戒线外,看着父亲坠楼的顶楼通风口被封上黄条——此刻管道里漂浮的劣质烟草味,竟和当年现场勘查笔录里“疑似嫌疑人遗留气味”的描述重叠。
他指节抵着管壁凸起的铆钉,前方渐弱的脚步声突然变重,是张强在天台急转时踢到了什么金属物。
“咔嚓——”
头顶传来铁皮摩擦的锐响,林默猛地抬头,管道出口正对着天台角落的旧水箱。
他扒住管口的瞬间,看见张强的背影:深灰夹克后背蹭着管道黑渍,半跪在水箱旁,左手攥着那本“X-37”账本,右手的打火机正往纸页上凑,幽蓝火苗舔过“2023年7月15日”的日期,焦糊味顺着风刺进鼻腔。
“张强!”林默暴喝一声,双腿一撑翻出管道。
张强惊得踉跄后退,打火机“当啷”掉在账本上,火苗立刻窜起。
林默扑过去时,袖口擦过水箱边缘的锈迹,刺痛从手腕窜到肩胛骨——他扣住账本边缘的同时,张强的皮鞋尖狠狠踹在他肋下。
“放手!”张强嘶吼着挥拳,指节擦过林默眉骨,“你就算拿到这破本子也查不出什么!”
林默闷哼一声,借势侧身,膝盖顶在张强后腰,借力将人压在水箱上。
他另一只手死死钳住张强手腕,将打火机拍进积水里,火星溅起时,瞥见账本被烧的边角上,“刘军”二字正蜷曲成焦黑的卷须——那是父亲当年日记本里夹着的模糊名片上,药品供应商的名字。
“叮——”
裤袋里的手机震动。
林默腾出一只手摸出手机,苏瑶的语音留言带着电流杂音炸响:“林队!前台电脑恢复了!近三年就诊记录里十七个身份证号在公安系统查无信息,五个患者血型与父母基因冲突,和陈雨欣情况完全一致!”
“守住电脑,等支援。”林默压着张强的手腕,指腹碾过对方腕骨,“你给这些人做的不是普通手术,是器官移植吧?X-37号试验体到底是什么?”
张强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渗出来,目光却扫向水箱底部的缝隙。
林默顺着看过去,一截黑色电线正从缝隙里钻出来,通向水箱内侧——那是定时炸弹的引信。
“炸弹!”林默瞳孔骤缩,手臂圈住张强的腰往天台边缘滚去。
“轰”的巨响震得耳膜发疼,水箱铁皮碎片擦着他后颈飞过,在墙上砸出几个拳头大的窟窿。
浓烟里,张强趁机挣扎着爬起来,刚跑到安全梯口,就被冲上来的小王和小周按在地上,手铐碰撞的脆响混着他的骂声炸开。
林默抹了把脸上的血,转身捡起被烧了一角的账本。
“刘军”二字虽然焦黑,但下方的联系方式“138XXXX5678”还清晰可辨——和父亲日记本里夹着的那张泛黄名片上的号码,尾数分毫不差。
“林队!”苏瑶举着笔记本电脑从楼梯口跑上来,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底泛红,“这些假身份患者的最后用药记录都指向同一个供应商,刘军。”她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还有这个——”
林默凑过去,屏幕上是一串标红的药品批次号:X-37-01、X-37-02……最后一条记录停在2008年7月15日,备注栏写着“林正辉(注:林默父亲)拒签异常批次”。
风掀起林默额前的碎发,远处警笛声由远及近。
他盯着手机里的电话号码,喉结动了动——十五年前那个暴雨夜,父亲攥着银哨坠楼前,最后一通电话正是打给这个号码。
“收队。”他声音低沉,却像淬了冰的刀,“把张强和证物带回局里。”
苏瑶看着他捏紧账本的指节泛白,忽然伸手按住他渗血的眉骨:“先处理伤口。”
林默摇头,目光落在“刘军”二字上,像终于握住了那把锈死的锁的钥匙。
他将账本小心塞进证物袋,转身时对小王说:“联系技术科,重点查这个电话号码。”
暮色彻底沉下来时,警灯在废弃公路上拉出红色光带。
林默坐在副驾,手指着银哨,手机屏幕亮着,“刘军”两个字在通讯录里格外刺目——他知道,明天要敲开的这扇门,或许会撕开十五年前那桩悬案的最后一层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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