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室的空调在头顶发出嗡鸣，林默盯着赵明泛着蓝光的屏幕，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能听见自己颈动脉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撞着太阳穴——上一次这么焦躁，还是十五年前暴雨夜蹲在停尸房外，看着父亲的尸体被白布蒙住时。
"林队！"赵明突然闷吼一声，指尖重重叩在键盘回车键上。
他的眼镜滑到鼻尖，眼白里血丝纠成网，"找到了！
他们把信号调制到近海渔船的应急频道，用跳频技术伪装成渔政通报......"
林默一步跨到他身后，屏幕上原本杂乱的频谱图里，一道淡绿色波峰正规律起伏。
赵明迅速调出定位坐标，光标在电子海图上划出个红圈："东经123°17′，北纬30°05′，距离最近的公海分界线还有27海里。"
"通知海警支队，派三艘快艇全速拦截！"林默抓起桌上的对讲机，拇指几乎要按碎通话键，"让他们走Z字航线，防止对方雷达锁定！"
作战室的电话几乎同时炸响，是指挥中心的声音："林队，海警二支队报告，十分钟前有三艘挂着东南亚国旗的小型武装船从附近渔港出发，正以28节速度向目标海域移动。"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陈浩这只老狐狸，连后手都备好了。
他盯着墙上的电子钟，秒针每跳一格都像在割肉。"让快艇编队保持无线电静默，"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遇到阻拦......"尾音突然顿住——他看见苏瑶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作战室，白大褂下摆还沾着未干的尸检试剂。
"货轮结构图。"苏瑶把电脑转过来，激光笔在3D模型上划出红色区域，"船底水线以下有个隐秘隔间，焊接痕迹比其他部位新三年零两个月，承重分布异常。"她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淬过冰，"陈浩要运的东西，不在货舱，在这儿。"
林默的手指在模型上点了点，隔间位置正好对应频谱图里那道波峰的强弱变化。
他突然想起今早苏瑶在解剖室说的话："死者的微表情不会撒谎，就像金属的疤痕也不会。"原来她早就在等这一刻。
"苏法医，跟我去指挥艇。"林默抓起战术背心甩在肩上，"赵明，继续监控信号，每三分钟报一次坐标。"
"等等！"赵明扯住他袖子，屏幕上的波峰突然剧烈抖动，"信号源在加速，航速从12节提到20节！"
林默转身时带倒了椅子，金属腿擦过地面的尖啸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他冲进电梯时，苏瑶己经抱着电脑跟了进来，两人的影子在镜面墙上重叠，像两柄并排的刀。
指挥艇的马达声撕开夜幕时，林默正站在驾驶舱前。
海风卷着咸湿的潮气灌进来，他看见三公里外的海平线上，货轮的轮廓正像巨兽般浮起。
而在货轮与指挥艇之间，三艘武装船正呈品字形逼近，船舷上的机枪反射着月光，像三只睁着的眼睛。
"加速到30节！"林默对着通讯器吼，"左舷规避，右艇牵制！"
第一声枪响划破夜空时，苏瑶正用激光笔在电脑上标注隔间入口。
子弹擦着指挥艇护栏飞过，在船壳上溅起火星。
她抬头看了眼林默，他后背绷得像张弓，右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指节泛着青白。
"还有八百米！"艇长的声音混着发动机轰鸣，"对方开始转向拦截！"
林默摸出手机，陈浩的短信还停在屏幕上："游戏结束了，你输了。"他按下删除键，拇指在"确定"上顿了顿，又松开。
有些账，得当面算。
货轮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林默看见甲板上堆着成箱的货物，油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但奇怪的是，甲板上没有一个人影——正常货轮这时候早该有船员出来查看动静了。
苏瑶突然拽他袖子，电脑屏幕上的3D模型正在旋转，隔间入口处的阴影里，隐约能看见几个小黑点。
她放大图片，倒吸一口冷气："是遥控炸弹。"
林默的呼吸一滞。
他摸出望远镜，对准货轮甲板。
月光下，油布边缘露出的金属角泛着冷光——那不是货物，是伪装成货箱的诡雷。
"准备登船工具！"林默扯着嗓子喊，风灌进喉咙像灌了把沙子，"所有人穿防爆服，苏法医留在艇上！"
苏瑶刚要反驳，指挥艇突然剧烈颠簸。
艇长的吼声从前面传来："左舷被撞！
对方装了防撞钢钉！"
林默踉跄着扶住栏杆，望向货轮的目光却更灼亮。
陈浩以为设下陷阱就能阻止他？
他摸了摸口袋里父亲的旧怀表，表盖内侧刻着的"默儿生日快乐"还清晰可见。
十五年前的悬案，今晚，该结案了。
货轮的汽笛突然响起，悠长而刺耳。
林默看见甲板上的油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下面整整齐齐码着的文件箱——封皮上印着的"都市日报37版"字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林默的作战靴重重磕在货轮甲板上时，防爆服关节处的金属扣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三艘武装船的火力被海警支队牵制在两百米外，但货轮本身的威胁才刚开始——苏瑶在电脑上标注的遥控炸弹位置与望远镜里的金属角完全重合，那些伪装成货箱的诡雷正随着货轮的晃动微微摇晃，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一组拆弹，二组跟我进舱！"林默扯下战术手套塞进腰带，指节在"都市日报37版"的文件箱封皮上叩了叩，木纤维的触感让他眉心一跳——这箱子用的是最普通的杨木板，而十五年前父亲案卷里记录的间谍密件箱，向来是防水防火的复合材质。
苏瑶的激光笔突然扫过他手背："文件箱封条的胶水没干透。"她蹲下身，指甲轻轻挑开封条边缘，露出底下印着"2023年9月15日"的日期戳，"陈浩今早才让人封的。"月光透过她的金丝眼镜折射出冷光，"里面装的不是情报，是诱饵。"
林默的后槽牙咬出酸意。
他摸出战术刀划开最近的箱子，霉味混着油墨味涌出来——整箱都是旧报纸，头版日期正是十五年前父亲坠楼那晚的《都市日报》。
泛黄的纸张上，第37版用红笔圈着"市政工程招标"的新闻，和他藏在档案袋里的剪报一模一样。
"林队！"通讯器里突然炸开赵明的喘气声，背景是键盘密集的敲击声，"最后一批加密数据破解了！
陈浩用货轮当幌子，真正的情报三小时前就转移到接应船了——"
"接应船坐标？"林默的战术刀"当"地扎进木箱，震得箱内报纸簌簌飘落。
"定位信号被二次加密......"赵明的声音突然卡住，接着是鼠标滚轮飞转的声响，"等等，有段音频残留！"
通讯器里传来电流杂音，接着是陈浩沙哑的笑声："林队长，你以为能追上时间？
去引擎室看看吧，我给你留了份'见面礼'。"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抬头，货轮的金属舱壁在月光下泛着冷铁的青灰，引擎室的通风口正渗出细密的白雾——那是制冷系统超负荷运转的征兆。
"所有人撤离甲板！"他抓起通讯器嘶吼，"拆弹组留两个人标记诡雷位置，其余人跟我去引擎室！"话音未落，苏瑶己经抄起电脑冲向舱门，白大褂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束在腰间的战术腰带——他早该想到，这个总说"解剖刀比枪更有用"的女人，会在必要时把所有准备都藏在最稳妥的地方。
引擎室的金属门锈迹斑斑，林默的战术靴刚踩上台阶，就听见门内传来机械齿轮的转动声。
苏瑶的手掌按在门板上，抬头看他："温度比外面低十度，里面装了独立制冷系统。"她推了推眼镜，"陈浩要保存的东西怕热，但更可能......"
"十、九、八......"
倒计时声像冰锥扎进耳膜。
林默的手指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扣住门把手，金属的冷意顺着掌心窜进血管——这声音不是电子音，是机械钟表的报时声，每一声都带着发条特有的"咔嗒"震颤。
苏瑶突然拽住他手腕，激光笔在门缝里扫过："门后有压力传感器。"她从战术腰带摸出微型摄像头贴在门缝，屏幕上立刻跳出红色警告："触发即引爆，当量足够炸沉半艘货轮。"
林默的喉结滚动两下。
他摸出父亲的旧怀表，表盖内侧的刻字在应急灯下泛着暖黄，像十五年前那个暴雨夜，父亲蹲在他床头，用沾着墨水的手指一笔一划刻下"默儿生日快乐"时的温度。
"退后三步。"他松开怀表，反手抽出腰间的战术斧。
苏瑶刚拽着拆弹组队员退到安全区，他的斧头己经重重劈在门框上。
金属断裂声混着倒计时的"七"，在引擎室里激起嗡嗡回响。
门内的景象让所有人呼吸一滞——正中央的操作台上，十二枚银色的机械钟排成环形，红色指针正同步扫过"6"的刻度。
钟表下方压着张纸条，墨迹未干的字迹在冷光下泛着青："林队长，游戏才刚开始。"
倒计时的"五"与货轮的汽笛重叠时，林默的战术靴己经踩上操作台的金属边缘。
他抓起纸条的瞬间，眼角瞥见钟表背面刻着的编号：37-01，37-02......37-12。
"林队！
海警支队报告，接应船正在公海边界加速！"通讯器里传来指挥艇艇长的嘶吼。
林默把纸条塞进苏瑶手里，目光扫过十二枚钟表的发条旋钮——每个旋钮都系着细如发丝的钢丝，另一端消失在操作台下方的阴影里。
他摸出随身的多用工具钳，指尖在钢丝上顿了顿，又收了回来。
"苏法医，带拆弹组分析炸弹结构。"他扯下防爆服扔给最近的队员，"其他人跟我去追接应船——"
"西、三......"
倒计时的尾音被引擎室突然轰鸣的机械声淹没。
林默望着操作台下缓缓升起的金属托盘，托盘中央的黑色装置闪烁着幽蓝的光，终于明白陈浩所谓的"见面礼"是什么——那是台加密信号发射器，频率与他们之前追踪的淡绿色波峰完全吻合。
"二......"
苏瑶的手指突然掐住他胳膊："发射器在同步上传数据！"她的电脑屏幕上，数据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动，"陈浩要把情报彻底销毁！"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摸出配枪指向发射器，又缓缓放下——子弹的冲击力可能触发连锁爆炸。
最后看了眼怀表上的刻字，他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进操作台下方的狭小空间。
"一......"
引擎室的灯光在头顶炸成碎片时，林默的指尖终于触到了钢丝的末端。
黑暗中，他听见苏瑶喊他名字的声音，混着海警支队的警报，和十五年前停尸房外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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