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接得突然。
苏夏怔了怔才回,“……好。”
连许霁青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明明靠近她会让他不舒服。
药都放在家里了,说这种话毫无意义。
可也许他的本能如此——
他就是想听那句毫无意义的“好”,那种不舒服让他上瘾。
和她塞得满满当当的课桌不一样,许霁青这边全是课本和教案,旧书包看上去也很瘪,没什么东西。
苏夏探头瞄了一眼,认命般地叹一口气,伸手往课桌深处掏。
和记忆里一样,她这里外伤药很全,就是乱。
跟高难版黄金矿工差不多,满眼都是不想要的东西,金子都在缝里藏着,抛好几次钩子都不一定有收成。
碘酒棉签、卡通创可贴和镇痛喷雾翻了个遍,她才扒拉出一片湿性愈合敷料。
五厘米见方的大小,能盖个七七八八了。
翻过来看了眼,没过期。
桌上花花绿绿的,许霁青像是在往这边看。
苏夏有些不好意思,一边撕包装一边小声解释,“我高一刚开学报名过啦啦队,虽然后来被淘汰了,但选拔前练了好久,每天都要摔,陆陆续续买了一堆药。”
走廊里传来隔壁班的动静。
她怕有人进来看见,见许霁青没抗拒,也顾不上紧张,两根手指拽住他的校服袖子,往上扯了扯,试探着把那块透明硅胶往上贴。
男生全程都没说话。
为了缓解尴尬,苏夏又碎碎念叨了不少。
从这种贴布要三天换一次,这块扔了就换家里的,讲到她去年膝盖磕破过一次,就是这么好好护惜着才一点疤痕都没留。
她话密得像电视购物导播,许霁青却没有再听。
他眼里只有苏夏的那双手。
女孩子皮肤很软,手背有可爱的小肉涡,指肚圆圆的,像润润的玉。
一只手搭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的指腹在贴好的敷料表面很轻地按,试图把不小心弄出的褶皱捋平。
都是没感觉的死肉。
可所有被她触碰过的地方都诡异地生出一阵痒意,伤口结痂似地,往他骨头缝里钻。
让他觉得有些干渴。
那双手很快撤走了。
女生微微歪着头看他,柔顺发丝垂落在肩头,挺拘谨地问他疼不疼。
她对他的态度很别扭,像是害怕,又回回都大着胆子凑了上来,目光里有种他读不懂的纵容。
许霁青忍不住地想。
如果他说疼呢。
她会当真吧,然后呢?
那种纵容能放宽到什么程度,她还会怎么哄他?
这种想法一浮现在脑海,那种难捱的痒意仿佛又放大了百倍,逼得许霁青别开脸。
少女又问了一遍,他才答,“不疼。”
落在苏夏眼里,他的脸色却比刚进教室门时冷淡了不少,明摆着不是太开心的样子。
苏夏从来不是手巧的那类女生,小时候上手工课粘纸房子,她剪下来的纸样总是比虚线框出来的大一圈,烟囱粘得歪歪扭扭,回了家苏小娟一看,两只小胖手上全是抠不掉的胶。
这次也正常发挥,硅胶贴在腕骨那重叠了好大一块,挺丑。
苏夏看完那只手,又去看许霁青没情绪的脸。
愧疚了两秒,很快又把自己哄好了。
又不是要去竞选手模,能用就比没有强,求她帮忙的人连句谢谢都没有,她有什么可内耗的。
六点西十五,离查迟到还剩一刻钟,班里人陆陆续续进来。
中二少年欢乐多。
物理课代表用校服团了个球,和靠墙男生当篮球互扔,隐约见外面有人影过来,只要分得清男女,先砸过去再说,“吾儿接球。”
下个进门的人是班长,眼镜被打歪了烦得不行,抱着衣服不还了,“滚,老子至死是你爹。”
苏夏单手托脸,忍俊不禁。
这个年纪的小男孩都好幼稚啊。
一想到这群人里后来有人当了兵,有人成了人模狗样的金融男,有人成了技术大佬,她就止不住地想笑。
这是许霁青第一次见她笑。
女生眉眼弯弯,睫毛也垂落下来,嘴角两个小梨涡甜甜的。
许霁青手搭在同一页没动,神色有些不耐。
旁边坐了个翻书节奏特规律的人,一旦停下来还是挺明显的,苏夏往旁边扫了眼,当是自己吵到他背单词了,迅速挺首腰杆低头。
未来的真大佬在这呢。
大佬上辈子就特烦她出声,平常也是,往她身上压的时候也是。
只要她笑,或者撒娇,或者随便出点哼哼唧唧的动静,许霁青那张冷漠的俊脸就会变得凶巴巴的,剩下的时间她甭想好过。
坏结局己经打出过一次了。
读档重来,她得珍惜经验,投其所好。
这回她不想当他的寡妇继承遗产了。
这两年她安分守己适时关怀,万一苏小娟未来还有点什么危险,求许霁青给她当一次靠山……他应该也会答应吧?
有了这样的觉悟,苏夏整个早读一声没吭,闷头抄了一早上物理笔记。
何苗给的。
开学才两周,女生整理之后的笔记刚满三页,知识点旁边还画了示意图。
苏夏看得半懂不懂,还是照葫芦画瓢,主打一个心诚则灵,重在参与。
她心态很好。
当差生那么多年,如果她一回来就开外挂逆袭,那对何苗这种好学生也太不公平了。
离高考还有两年呢,她准备过段日子求苏小娟给她报个辅导班,慢慢补。
何苗是语文课代表,早读结束铃一打,己经跑去了老师办公室。
苏夏从书包里左翻右翻,掏出一包草莓味的威化饼干,拿便利贴画个爱心贴在本皮上,一块儿往女生课桌上一放。
她还没这么认真做过笔记呢。
窗外天幕湛蓝,苏夏就着日光翻看自己抄完的三页物理题,来来回回地欣赏,嘴角美滋滋地弯着。
女生摇头晃脑,马尾上的小兔子耳朵也晃。
许霁青往她手上看了眼。
一道题换了三种颜色的笔,倒是花哨。
他这次看了挺久。
苏夏就算再迟钝,都察觉到了。
她刚想把本子合上,就听见许霁青开口,“第二题题干抄错了。”
“……?”
苏夏懵懵的。
那目光水灵清澈,一点都没有被知识污染过。
她还在费劲想,许霁青己经把笔记改好放了回来。
铅笔改的。
负号改成正号,题干图上新添了条电场力方向线。
许霁青语调平淡,“原来那道题没法做,这样再解一次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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