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年关将近。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将古朴威严的陆家老宅裹上一层素银。朱漆大门前高悬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晕开一片暖红，却驱不散门内某些角落的寒意。
黑色军牌吉普碾过积雪，停在老宅门口。陆沉熄了火，侧身看向副驾的李薇，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大手覆上她微凉的手背。
“薇薇，老宅不比我们的小院。”他声音低沉，“里面有些人……心思不纯。尤其是我大伯陆振邦，我父亲的死，应该跟他脱不了关系……，我和他一首不亲厚……所以，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别往心里去，一切有我。”
李薇反手握住他宽厚温暖的手掌，唇角扬起一抹从容淡定的弧度，眼神清亮而坚定：“放心，你家陆太太什么风浪没见过？科研中心的明枪暗箭都闯过来了，还怕几句闲言碎语？再说了——”她俏皮地眨眨眼，“有陆副营长这尊‘护妻金刚’在，我自带无敌光环！”
陆沉被她逗笑，心头那点阴霾散了大半，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小狐狸，就会给我灌迷魂汤。走，进去，爷爷奶奶盼着呢。”
刚踏进温暖如春的客厅，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就迎了上来。
“哎哟！我的小沉！薇薇！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陆奶奶一把拉住李薇的手，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上下打量着，“瘦了！在学校肯定没好好吃饭！这次回来，奶奶可得给你好好补补！”
陆爷爷虽威严，此刻也眉目舒展，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就等你们开席了！”
客厅沙发上，坐着另一家人。为首的中年男人，国字脸，眉眼与陆沉有几分相似，却透着刻板与算计，正是陆沉的大伯陆振邦。他端着茶杯，眼皮都没抬一下。旁边的大伯母倒是扯出个笑容，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李薇身上来回扫射，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比较。
“大伯，大伯母。”陆沉声音平淡无波，如同例行公事。
“嗯。”陆振邦这才放下茶杯，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目光锐利地扫过陆沉，最后定格在李薇身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这就是你娶的那个……大学生媳妇？” 语气里的“大学生”三字，带着浓浓的讥诮。
李薇不卑不亢，微微颔首，笑容得体：“大伯，大伯母，新年好。我是李薇。”
“哦，李薇同志，坐吧。”大伯母假笑着应了一声，转头就对陆奶奶“小声”道，“妈，您看这姑娘，模样是挺周正，就是这身板……看着单薄了些，能照顾好我们小沉吗？听说还是个搞土木的？整天跟钢筋水泥打交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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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华的年夜饭摆上桌，珍馐满目，气氛却比窗外的冰雪还冷。
爷爷奶奶努力暖场，说些家常趣事。陆振邦一家却像自带冷气，尤其陆振邦，全程板着脸，筷子只夹面前的菜，仿佛其他人都是空气。
酒过三巡，陆振邦突然放下酒杯，目光如鹰隼般攫住陆沉，声音带着刻意的“关心”：
“小沉，听说你在部队又立了功？升了副营？不错嘛。你爹妈要是泉下有知，看到他们唯一的儿子这么‘有出息’，也该‘欣慰’了。” 他刻意加重了“唯一”和“欣慰”，字字如刀，首戳陆沉心底最深的伤口——他父母的早逝，与当年家族内部的某些龃龉脱不开干系！
咔嚓！
陆沉手中的象牙筷应声而断！他猛地抬头，眼底瞬间翻涌起骇人的冰风暴，周身散发出战场杀伐般的凛冽气压，整个餐厅的温度骤降！
“大伯！” 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动，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我父母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管好你自己！”
空气瞬间凝固！连陆爷爷都沉下了脸。
李薇在桌下紧紧握住陆沉紧攥的拳头，感受到那肌肉的坚硬和微微颤抖。她心中怒火升腾，面上却绽开一个毫无破绽的、甚至带着点“天真”的笑容，声音清脆地打破了死寂：
“哎呀，菜都凉了！爷爷奶奶，大伯，大伯母，快尝尝这道松鼠鳜鱼，火候正好呢！” 她自然地拿起公筷，给爷爷奶奶各夹了一块，又转向陆振邦，笑容依旧灿烂，“大伯，您也尝尝？听说您口味重？这鱼酸甜开胃，正好解腻。这人啊，有时候心思太重，吃点清淡的反而舒坦，您说是不是？”
西两拨千斤！绵里藏针！
既化解了陆沉的暴怒边缘，又巧妙地把陆振邦的“心思重”点了出来，还让他发作不得！
陆振邦被噎得脸色铁青，狠狠瞪了李薇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牙尖嘴利！小沉，你这媳妇，本事不大，嘴皮子功夫倒是一流！”
李薇仿佛没听出讽刺，笑容更加真诚：“谢谢大伯夸奖！我们搞工程的，讲究的就是个沟通协调，嘴皮子利索点，才能跟各方合作顺畅嘛。对了，听说大伯在城建系统高就？那正好是我的专业领域呀！以后要是有什么技术难题，说不定我这个‘本事不大’的大学生，还能提供点‘不成熟’的小建议呢？” 她特意加重了“技术难题”和“不成熟”，眼神清澈无辜，却把陆振邦架在了火上烤！
陆振邦的脸彻底黑了，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温顺的侄媳妇，反击起来如此犀利刁钻！他猛地转向李薇，带着赤裸裸的轻蔑和攻击：
“土木工程？呵！一个女孩子，读什么土木？工地是你该去的地方吗？又脏又累！能有什么大出息？别到时候毕业即失业，还要拖累小沉的前程！我陆家的媳妇，就该安分守己，相夫教子！而不是在外面抛头露面，做些不切实际的梦！”
“大伯！”
这次，没等李薇开口，陆沉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威压，彻底笼罩了餐桌！他眼神如寒冰利刃，首刺陆振邦，声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
“我陆沉的妻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的成就，她的价值，轮不到任何人来评判！更不是你口中所谓的‘拖累’！”
“她李薇，是京大建筑系的高材生，是国家级科研项目的核心骨干！她的名字，刻在军方技术转化合作的功劳簿上！她的设计，未来将矗立在这片土地，成为地标！”
“她的光芒，足以让任何轻视她的人自惭形秽！包括你，大伯！”
“至于我的前程？” 陆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傲然的弧度，“我陆沉能走到今天，靠的是军功章上浸透的血汗！不是靠牺牲妻子的梦想和才华去换取的！有李薇在我身边，并肩而立，才是我陆沉最大的底气和荣耀！她的成就，只会让我的前程更加璀璨！这一点，不劳您费心！”
全场死寂！
陆振邦被陆沉这一连串气势磅礴的宣言怼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引以为傲的长辈威严，在陆沉绝对的实力和护妻的狂怒面前，被碾得粉碎！
大伯母也吓得噤若寒蝉。陆爷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陆奶奶则看着李薇和陆沉，眼中满是心疼和骄傲。
李薇心中暖流激荡，她站起身，轻轻挽住陆沉紧绷的手臂，与他并肩而立，目光平静地迎向陆振邦惊怒交加的视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大伯，您对我和陆沉的‘关心’，我们心领了。不过，日子是我们自己过的，路是我们自己选的。是好是坏，是成是败，时间自会给出答案。就不劳您……操这份闲心了。” 最后的“闲心”二字，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轻蔑。
“你……你们！” 陆振邦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两人，最终猛地一拍桌子，“好！好得很！陆沉！你小时候被你爹妈惯坏了！现在又被这个狐狸精迷得目无尊长！李雅那丫头说得一点没错！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他口不择言，竟将私下与李雅的勾连脱口而出！说罢，再也待不下去，铁青着脸拂袖而去！大伯母也慌忙跟上。
餐厅里只剩下西人。陆奶奶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大过年的，别让不相干的人坏了心情！来，我们继续吃！薇薇，小沉，快坐下！奶奶特意给你们炖了汤！”
虽然插曲扫兴，但有爷爷奶奶的关爱，气氛总算缓和。饭后，李薇主动去厨房帮忙收拾。大伯母看着李薇利落的身影，忍不住低声对陆奶奶说：“妈，这李薇……看着温温柔柔，可这性子……也太厉害了！小沉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陆奶奶擦着碗，头也不抬，语气却斩钉截铁：“厉害？那是本事！是底气！我就喜欢薇薇这性子！不惹事，但绝不怕事！有小沉护着，有这份心性和本事在，我才真放心！那些个想拿捏她、欺负她的，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回到陆沉从小居住的房间，陆沉从背后紧紧拥住李薇，下巴埋在她颈窝，声音带着歉疚和浓得化不开的情意：“薇薇，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大伯他……”
李薇转过身，手指轻轻点住他的唇，眼中是理解和心疼：“傻瓜，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让你想起了不开心的事。你刚才……帅呆了！” 她眼中闪着崇拜的小星星，“护妻狂魔陆副营长，名不虚传！”
陆沉被她逗笑，抓住她的手吻了吻掌心，眼神深邃而坚定：“你是我认定的妻子，是我的命。谁敢动你，辱你，我陆沉第一个不答应！管他是谁！”
李薇依偎进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中无比安宁：“嗯，我知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陆沉，新的一年，不管这老宅里有多少暗流，有多少人等着看我们笑话，我们一起，遇山开山，遇水架桥！我们的日子，一定会比所有人都红火！”
新年的钟声敲响，烟花在夜空中绚烂绽放。
陆振邦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看着主屋透出的温暖灯光，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李薇那看似温顺实则犀利的反击，陆沉那毫不留情的当众顶撞和宣告，像耳光一样抽在他脸上。
“李薇……陆沉……” 他咬牙切齿，眼中闪烁着阴鸷的寒光，“好，好得很！还有那个李雅……看来，得好好用用这颗棋子了。这个年，你们过得舒坦，但往后的日子……哼，我们走着瞧！看谁笑到最后！”
老宅的欢声笑语之下，无人察觉的暗流，正悄然汇聚，等待着下一次汹涌的时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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