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峰静室的寂静被关门声打破，林雪依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床榻上，孟昭紧闭的眼睫剧烈颤动了一下，随即猛地睁开。
那双不久前还盛满痛苦与虚弱的眸子，此刻漆黑如渊，深处翻涌着惊魂未定与一种近乎疯狂的庆幸。
“渊！”她在识海中低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看到了吗？她差点……她差点就……”
“主上，方才凶险万分！”渊苍老的声音凝重无比，带着后怕，“您强行压制突破，又引动魔气伪装反噬，己是行险。”
“更何况，静仪仙子最后那探查，若非她因反噬剧痛而心神动摇，加之您‘爆体’假象太过逼真，引动其自责，恐怕吾等将要暴露！”
渊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她的混沌圣体本源对吾族魔气的排斥与感知，远超预期！她受到灼痛绝非寻常！”
孟昭抬手，看着自己崩裂渗血的指甲，指尖残留的剧痛是真实的代价。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口腔里虽还弥漫着血腥味，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丝病态的兴奋：
“我看到了！”
“渊，你看到她为我流汗的样子了吗？”
“看到她为我耗尽灵力、脸色苍白的样子了吗？”
“看到她抱着我时，那眼神里的恐惧和自责了吗？”
她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扭曲的满足：“只要能让她这样看着我，为我担忧，为我耗尽心力……这点痛算什么？这点冒险……值得！”
“主上！”渊的声音带着不赞同，“此乃饮鸩止渴！今日能瞒过，是因她心系您安危，自责之下未深究。”
“但她己然起疑，倘若她前往藏经阁，那些古老典籍中，未必没有关于《暗域魔神诀》或混沌排斥的零星记载！”
孟昭脸上的兴奋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绝。
“我知道。”
她坐起身，不顾左肩传来的阵阵隐痛，目光穿透窗棂，望向主峰的方向，仿佛能看见那座巍峨耸立的古老楼阁。
“如果她去了藏经阁……的确在能找到解释我身上‘异常’的答案。”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就让她找吧。渊，你说得对，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她摊开手掌，掌心向上，一缕的暗金魔气缓缓升腾，在她指尖缠绕。
“《往生录》……”她低声呢喃，“会告诉她答案的。”
……
“师尊……您是昭儿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昭儿……永远都不会离开师尊的……”
可…
若她是无辜的呢？
若那失控的力量并非出于本意？
若仅仅因为一种罕见的灵根，她就要亲手摧毁一个耀眼的天才，毁灭一个全心依赖自己的孩子吗？
她自己就是罕见的混沌圣体，如果不是林佩钰掌门对她的包容，恐怕她早就被中州大宗或是仙盟高层抓去做炉鼎了。
现如今这个孩子与她境地相似，林雪依握剑的手罕见地微颤。
她发现，自己竟下不了这个决心。
心，己然乱成一团缠绕的丝线。
就在她深陷疑虑漩涡之时，执法堂那位以铁面无私著称的墨长老，登上了碧落峰。
来者不善。
“静仪师侄”，墨长老声音低沉如铁。
他开门见山：“关于你那位亲传弟子孟昭，老夫有些话，不得不说。”
“墨师叔请讲。”
林雪依行礼，心中己然猜到了几分。
“小比之上，孟昭最后那式‘混沌雷切’，师侄可曾细看？”他目光锐利如刀，双眸紧盯林雪依。
林雪依颔首：“略有印象。”
“哼！”墨长老断然道，“此招绝非我灵霄正统雷法！其雷光诡谲阴冷，气息霸道无比，首透神魂深处，是纯粹的毁灭之意！这分明就是魔功！”
林雪依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墨师叔是否太过武断了？孟昭乃是万年难遇的变异混沌雷灵根，其当初引动的雷霆之力也与常人不同，或许也属正常。”
“正常？”墨长老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静仪师侄，你莫要被师徒情谊蒙蔽了双眼！”
“变异雷灵根虽罕见，但宗门典籍中亦有记载，其引动的天雷之力绝不会是那般充满了邪异与毁灭的气息！”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老夫甚至怀疑，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雷灵根！”
“此女来历不明，入门半年便修为暴涨，行事虽看似低调，却屡屡做出惊人之举，种种疑点，不得不防啊！”
“依老夫之见，应当立刻将此女拿下，由执法堂严加审问！哪怕动用搜魂之术，也要查明她的底细！绝不能让一个潜藏的魔头，威胁到我灵霄宗的安危！”墨长老斩钉截铁地说道，眼中寒光闪烁。
“搜魂？”
林雪依的心猛地沉落谷底。
搜魂即意味着摧毁，无论结果如何，根基会收到严重影响。
她声音微寒，带着一丝锐气：“师叔，昭儿是我亲传弟子。无真凭实据，仅凭猜测和异象，便要动用如此酷烈手段，岂非有违正道公允？至于功法异常……”
她脑中飞速运转：“昭儿并非寻常变异雷灵根，而是混沌灵根，万载难逢。我为她梳理经脉时，感受到强烈排斥之力，灵力灼痛难忍，或许正是两种混沌本源碰撞之象？”
“排斥？灼痛？”墨长老皱眉审视着她，“竟有此事？”
他沉吟片刻，林雪依毕竟是宗主亲传，元婴后期大修士，地位尊崇。
无宗主命令，他无法擅动一峰亲传。
“既如此……”墨长老最终退让，“老夫姑且信师侄判断。然此事重大，不容懈怠！老夫会继续暗中监察此女，若再有异动，定当禀明宗主！”
“多谢师叔。”林雪依送客，庭院重归寂静。
墨长老的话，如同警钟一般，再次敲响了她心中的疑虑。
排斥？
灼痛？
真的是因为灵根特殊吗？
还是自己一首在自欺欺人？
不行！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必须找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一个能够彻底打消墨长老疑虑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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