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声沉重的脚步声,雷恩猛地从楼梯上冲了下来。他的速度快得惊人,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黑豹。在艾琳反应过来之前,他己经越过了她,一把揪住了伊森考究的衬衫衣领。
“呃!”伊森被这股巨大的力量瞬间提得双脚离地,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石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墙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你再说一遍!”
雷恩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野兽般的威胁。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是一种混杂着屈辱、痛苦和嗜血怒火的眼神。伊森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惊恐万状的倒影。
艾琳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雷恩!住手!不要!”她凄厉地尖叫起来,冲上前去,拼命地拉扯雷恩的手臂。
但此刻的雷恩,仿佛被一股原始的力量所占据,他的手臂坚硬如铁,艾琳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伊森的脸因为窒息而涨成了猪肝色,他引以为傲的优雅和镇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荡然无存,脸上写满了最纯粹的恐惧。他被雷恩身上那股强大的、毁灭性的气场所震慑,喉咙里咯咯作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雷恩几乎是咆哮着,唾沫星子喷在伊森的脸上,“你懂什么是艺术?你懂什么是痛苦?你每天活在象牙塔里,用你那套虚伪的、自以为是的善良去评判别人的挣扎!你看到的只是扭曲和疯狂,你根本看不到那背后的呐喊和求救!你……根本不配拥有她!”
最后那句话,他的声音几乎嘶哑。这才是他愤怒的根源。伊森的出现,以及他对艾琳的“拯救”姿态,都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雷恩,他给不了艾琳安稳的生活,他配不上她的纯洁与善良。
艾琳的心如刀绞。她从雷恩的怒吼中,听出的不是暴虐,而是一种深可见骨的痛苦和绝望的不安全感。他在用最激烈的方式,掩饰自己最脆弱的内核。
她不再去拉他的手臂,而是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举动。她猛地从侧面,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抱住了雷恩的身体,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因愤怒而滚烫的后背上。她用自己的身体,去隔开他和伊森,也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冷却他燃烧的怒火。
“雷恩!听我说!”艾琳闭上眼睛,大声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异常坚定,“看着我!你看看我!你不能这样!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你要改变的!你答应过我,再也不会用暴力解决问题!这就是你的改变吗?!”
她的话,像一道惊雷,在雷恩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改变”……“答应过我”……
这些词语,是艾琳留在他身边的基石。
雷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那双充斥着怒火的眼睛,缓缓地、艰难地转动,看向紧紧抱着自己的艾琳。在艾琳泪光闪烁的眼眸里,他看到了痛苦、恐惧,还有一丝他最害怕看到的东西——失望。
那失望,像一根最细的针,却刺穿了他最坚硬的铠甲。
胸中的滔天怒火,仿佛被这眼神瞬间浇熄了大半,只剩下滚滚的黑烟和一片狼藉的灰烬。
他粗重地喘息着,紧握着伊森衣领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在长达数秒的剧烈内心挣扎后,他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一寸寸地松开了手。
伊森像一滩烂泥,顺着墙壁跌坐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冷汗淋漓,惊魂未定。
一旁的赛琳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当她看到雷恩最终因为艾琳的话而松手时,嘴角那抹看好戏的微笑,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更加深沉的玩味。她看着雷恩那痛苦挣扎的样子,脸上充满了欣赏,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充满矛盾与张力的艺术品。她似乎很满意雷恩的这种反应,这种在“野性”与“驯服”之间摇摆的姿态,比单纯的爆发更有趣,也更具掌控的价值。
伊森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狼狈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揉皱的衣领,看向雷恩那双充满了后怕和怨毒的眼神。他没有再敢多说一个字,只是狠狠地瞪了艾琳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真是不可救药”,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出了灯塔,发动汽车,仓皇地逃离了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地方。
引擎的轰鸣声再次响起,然后迅速远去,最终消失在海浪声中。
灯塔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这寂静比之前的任何时刻都更加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空气中弥漫着未散尽的火药味和浓浓的尴尬。
雷恩僵硬地站在原地,他看着艾琳,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内疚和自我厌弃。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失控了。他又一次,在艾琳面前,变成了那个他自己都痛恨的、被愤怒驱使的野兽。他又一次,让她失望了。
“雷恩……”艾琳轻声唤道,她的声音还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刚才的惊吓,还是因为此刻的心痛。
雷恩猛地转过身,一把将艾琳紧紧地、甚至是粗暴地拥入怀中。他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滚烫的额头抵着她的肩膀,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地颤抖。他想说“对不起”,想说“我不是故意的”,想解释些什么,但所有的言语都堵在喉咙里,变成了一声压抑的、痛苦的呜咽。
他错了。他明白自己错了。在赛琳娜的诱导和伊森的刺激下,他那所谓的“改变”是如此不堪一击。他正在一步步地,远离艾琳所期望的那个“重生”的自己。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恐慌,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走向何方。艺术的困境,赛琳娜的诱惑,家族的崩溃,以及内心深处那些如影随形的黑暗记忆,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再次拖入了泥沼,越陷越深。
艾琳紧紧地回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和他内心的风暴。一滴滚烫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过她的脸颊,滴落在雷恩的肩上。
她知道,眼前的雷恩正在经历一场何其巨大的考验。而刚才那场冲突,不仅仅是雷恩和伊森之间的,更是雷恩自己内心两种力量的对决。
更让她心痛的是,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他们之间那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就在刚才雷恩松手的那一刻,也随之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缝。
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陪他,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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