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笔尖刺破食指的刹那，林深看见了三千年前的月亮。那轮血月高悬在青铜神树顶端，十二个戴着饕餮面具的巫祝正割开奴隶的喉咙。鲜血顺着树纹渗入地脉，而树根缠绕的棺椁中，躺着与苏夜面容相同的女子。
"往生契不是通道，是消化系统。"苏夜的声音突然在识海炸响。林深猛地惊醒，发现正躺在青羊宫偏殿的蒲团上，手中青铜笔的笔毫己变成灰白色——就像父亲照片里那些考古队员的头发。
守元道人端来的药汤泛着金属光泽，碗底沉淀着细小的青铜鳞片。"你睡了三天。"老道撩起道袍，小腿上布满树根状青铜纹，"自从触碰过神树残根，这些纹路每年清明都会生长一寸。"
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推送新闻标题悚然：《锦江惊现青铜化浮尸》。照片打码处隐约可见死者胸腔开裂，肋骨外翻成青铜树枝模样。林深突然干呕，吐出带着铜绿的黏液。
子夜时分，渊默堂地下室传来叩击声。当林深掀开暗门时，青铜棺椁正在渗出黑色血液。棺盖内壁新浮现出甲骨文，记载着周昭王伐楚时获得的"不死术"——将灵魂封入青铜器，每百年更换一次宿主。
"这才是长生殿真正的目的。"苏夜的声音从棺材里传出，带着空腔共鸣，"他们想用现代科技批量生产青铜容器，把权贵的意识..."
撞击声打断话语，三十六个青铜人偶正在货架间列队。它们腹腔的器官标本突然活化，拼接成半人半蛇的怪物。当怪物额间睁开第三只竖瞳时，林深腕间的金乌印记突然灼烧，青铜笔自动飞入手中。
笔锋划过空气的轨迹燃起幽蓝火焰，那些甲骨文竟悬浮成盾。怪物利爪撞上字符的瞬间，林深看见了1994年的雨夜——父亲在七星岗地缝中将青铜铃刺入心脏，血液在青铜神树上浇灌出苏夜的身形。
"小心！"苏夜的警告伴着锁链断裂声。林深侧身翻滚，原先站立处的地砖己被腐蚀出饕餮纹坑洞。怪物吐出的黏液里浮动着微型青铜器，它们像水蛭般钻入地板缝隙。
更衣镜突然炸裂，无数碎片映出不同时空的渊默堂。在某块碎片里，林深看见自己正被青铜锁链吊在神树上，而苏夜手持骨笛站在祭坛中央。当她吹响骨笛时，所有镜面世界同时传来崩裂声。
货架上的清代铜磬自发轰鸣，声波将怪物逼入墙角。林深趁机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青铜笔上。笔杆浮现出古蜀太阳历，当他的血填满第十个节气刻度时，整支笔化作金乌冲向怪物。
刺目光芒中，林深听见三千年前的祷词："...以血为引，以骨为器，奉魂于树，永镇幽冥..."当他再度睁眼时，怪物己坍缩成青铜鼎，鼎内盛满跳动的鲜活心脏。
手机在此时响起陌生号码，接通后传出父亲的声音："阿深，看看你右手腕。"那声音混杂着电子杂音，"金乌印记还剩三根尾羽，当最后一根消失时..."
电话突然中断，林深这才发现腕间印记确实黯淡了一部分。更可怕的是，当他触碰青铜鼎时，那些心脏表面浮现出熟悉的脸孔——全是七星岗失踪的考古队员。
地下室突然涌入浓雾，雾中传来骨笛合奏。苏夜的青铜棺椁发出悲鸣，棺盖缝隙渗出银白血液。当林深将血抹在棺面咒文上时，记忆如洪水般涌入：
公元前316年，秦军攻破蜀都。最后一位巫祝将自己封入青铜神树，而她的双生妹妹为保全族魂魄，自愿成为往生契的祭品。那些刻在青铜器上的饕餮纹，实则是吞噬时间的齿痕。
浓雾散尽时，长生殿的使者正站在血泊中。他们掀开黑袍，露出与守元道人相同的青铜纹身。为首者摘下傩面，赫然是本该躺在解剖台的秦姨："欢迎来到永生之宴，林公子。令尊十九年前选择的祭品是你，而苏夜替你挡了劫。"
苏夜的棺椁突然竖立，三千青丝破棺而出。她的身体己半青铜化，心口神树纹正在吞噬金乌印记："快走！去三星堆找真正的..."
青铜锁链绞碎了她最后的话语。林深在逃亡途中摸到衣袋里的微型青铜罍，那是战斗时无意间藏起的。当月光照在器身时，浮现出父亲的字迹："阿深，往生契需要两个守夜人，苏夜是你的锚。"
锦江水面突然掀起青铜巨浪，无数现代风格的青铜器在浪潮中沉浮。林深看见最新款的手机正在青铜化，充电接口长出獠牙。江畔路灯接连爆炸，火光中显现出巨大的青铜神树投影，每根枝桠都悬挂着正在转化的人类。
手机自动播放紧急新闻："...不明瘟疫席卷全城，感染者出现金属化特征..."镜头闪过医院走廊，护士的瞳孔正在分裂成复眼结构。林深将青铜笔刺入掌心，用血在江面画出古蜀雷纹。
惊雷劈落时，他听见神树深处传来苏夜的呐喊："记住！饕餮吞噬的不是肉体，是时间！"
江水凝结成青铜镜面，映出两个重叠的时空。公元前1600年的祭坛上，巫祝正将青铜面具覆上少女面庞；而2023年的江底，数万青铜器组成新的神树，枝头绽放的花苞里，正在孕育与苏夜一模一样的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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