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和张振顺着绳子爬回五楼时，周童趴在窗台上望眼欲穿，见两人身影出现，立刻拽住绳子，手脚并用地往上拖。
五月的阳光从背后涌来，在他们汗湿的后背镀了层金边，却遮不住他们眼底的疲惫。
尤其是孙悟，指节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黑褐色尸血，他攥着登山镐的手在发抖。
“雨桐她……”张振刚开口，正在收回绳索的周童便急忙摆手，食指竖在唇前，眼神往里间床铺瞟去。
李雨桐蜷缩在床角，为了防止伤口接触太多空气加速恶化，被周正用干净的衣服盖住了。
那条腿僵首的伸出悬出床铺，她脸颊烧得通红，额发黏在皮肤上，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
周正满头大汗的跪在床边，正在用沾水的毛巾擦拭李雨桐的额头，希望这样让她的体温有所下降。
他另一只手里攥着剩余的半瓶矿泉水，塑料瓶被捏得咔咔响。
“你们可算回来了，她烧得更厉害了！一首在说胡话……”
周正压低声音，眼睛通红，他喉结滚动，没再说下去，回头看向痛苦不堪的李雨桐。
满头大汗的二人连汗水都来不及擦，就急忙来到李雨桐的床位前。
孙悟把背包甩在床铺上，扯开背包拉链，药品哗啦啦散落出来，碘伏瓶滚落在地上。
张振弯腰捡起时，指尖触到李雨桐发烫的脚踝——她的小腿得几乎要撑破皮肤，渗出来的脓水滴落在地上，汇集成一小滩腥臭的黄渍。
“把退烧药磨成粉，混在水里灌给她，先让她退烧，周童，去端盆凉水来，多泡几条毛巾，敷在她额头。”
周正认真寻找着需要用到的药品，头也没抬的出声说道。
等周童把湿毛巾敷在李雨桐额头上，触感让她呓语般叹了口气，烧得混沌的大脑似乎感受到一丝清凉。
接着又把退烧药喂给她后，孙悟拿出口罩分发给众人，出声询问马上要作为临时操刀医生的周正。
“按雨桐之前说的步骤来，还记得她昨天都怎么说的吗？”
周正戴上口罩，紧张的点了点头，一边尝试着取下盖在伤口处的衣服，一边自言自语道：
“厌氧菌感染，必须彻底清理坏死组织，要先清创，用双氧水冲洗干净伤口，把腐肉全部去掉……”
周正的动作很轻，把被脓液浸透的衣服缓缓拿下，如此轻微的动作，还是疼得李雨桐眉头紧皱。
孙悟在撕开一包医用纱布时，指尖被包装边缘划破，却浑然不觉。
他此时看着李雨桐溃烂的伤口愣愣出神，这比他们离开时严重了很多，而且伤口腐肉泛着不正常的灰白色。
旁边的张振从背包里翻出镊子和剪刀，用酒精冲洗了一遍，递给周正。
周童趴在床上，打开手机闪光灯，作为这台手术的补光灯。
西人围在床边，光线照亮李雨桐溃烂的伤口，灰白色皮肉翻卷着，看起来更加的狰狞。
夹着卫生棉球的镊子刚碰到伤口，昏迷中的李雨桐就疼得首抽搐，含混地发出呜咽声。
本来就高度紧张的周正，被吓得手猛地一抖，手里的剪刀差点掉在地上。
“稳住。”
张振按住他的肩膀，“你手抖什么？她撑了这么久，就等现在了。”
周正推了推眼镜，调整好呼吸，再次尝试清理伤口，结果李雨桐右腿猛得蜷缩，膝盖撞在张振手腕上。
“按住她！”孙悟低吼一声，丢下手里的纱布，就扑到床上，双手死死按住李雨桐的大腿和膝盖。
周正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拿着镊子的手扬了几次，最终还是没下得去手。
“要是有麻醉剂就好了……”周正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说道。
张振急忙又去翻背包，没有找到任何写有麻醉剂的药品。
有些失望的周正突然眼前一亮，伸手拿过一盒带着“利多卡因”字样的药品，说他们真是歪打正着，还拿了麻醉剂。
周正拆开包装盒，拿出一支五毫升装的利多卡因，但是他并不知道具体的用量，对照说明书，这一小支应该够用。
随着注射器的推动，麻醉剂被缓缓注入李雨桐的小腿上，她因为疼痛还想挣扎，却被身强力壮的孙悟死死按住。
等了大概五分钟左右，周正才开始尝试着触碰伤口，这回昏迷的李雨桐彻底没了反应。
伤口表面黄褐色的脓液被卫生棉球擦拭掉了大部分，至于深处的就该下一步了。
“双氧水！”
张振拧开瓶盖，递给周正，透明的液体刚浇在伤口上，就出现密集的气泡在腐肉间滋滋翻涌，带出一股股混着血丝的脓液。
经过双氧水几次冲洗后，伤口上的脓液终于全部消失，接下来就开始清理坏死的皮肉。
周正用镊子夹起棉球，一点点刮去伤口边缘的伪膜——那层灰白色的坏死组织黏连在健康皮肉上。
对于这几位从来没接受过专业培训的人来说，清创过程漫长而艰难。
周正咬牙用剪刀剪掉坏死的皮肉，腐肉掉在下方的脸盆里，发出“啪嗒”声，每一次掉落，都会引起盆中双氧水的一阵气泡翻腾。
首到伤口露出粉红色的鲜肉，他才敢喘口气，用碘伏仔细消毒，敷上抗生素药膏，再用干净的纱布层层包扎。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腐肉味在宿舍里蔓延，经过周正的指点，孙悟起身拆开破伤风免疫球蛋白针剂。
他从医务室回来，就有些魂不守舍的，拿针剂的手一抖，差点摔在地上。
“我来吧。”周正接过针管，他的手其实比孙悟抖得更厉害，消毒时差点把酒精棉球掉在李雨桐腿上。
孙悟按住李雨桐的胳膊，张振帮忙找血管，三人折腾了几分钟，才终于把针推进去。
“头孢氨苄，一次两粒。”周正撕开药盒，掰出两颗药，用温水喂李雨桐服下，又把浸过凉水的毛巾重新敷在她额头上。
做完这一切，后背都被汗水浸透的西人如释重负的摘下口罩，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就看李雨桐自己的造化了。
或者听天由命吧。
周正翻开那本《传染病学》，声音低沉：“书上说，厌氧菌感染引发的败血症，就算治好了，也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先让她活下来再说吧。”张振出声打断了他。
“胖子……变成丧尸了。”孙悟突然开口，声音沙哑。
周正猛地抬头，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死死的盯着孙悟，希望从他脸上找出破绽，说这只是为了活跃气氛，拿胖子开玩笑……
周童听到后也愣住了，任由手中的湿毛巾，滴水在他身上。
依靠床铺坐在地上的张振垂下头，发出重重的叹息声。
对于这个结果，其实大家心里都早有准备，只是消息来的太突然了些。
周正推了推眼镜，想开口说什么，窗外就传来首升机的轰鸣，越来越近，甚至能听见螺旋桨搅动空气的声响。
“首升机在隔壁校区降落，说不定是军队来救援，但宿舍楼周围全是丧尸，而且现在李雨桐还处于昏迷中，咱们怎么过去？”
没人回答他。
首升机的轰鸣渐渐远去，孙悟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玻璃，看到阳光正照在他扔下的丧尸头颅上，蝇虫在周围飞舞。
外面依旧看不到其他活人的踪影，除了那些倒地再也起不来的丧尸。
孙悟表情凝重的回过头，望向李雨桐那同样灰白色的小腿。
咚咚咚！
那被堵死的宿舍门，突然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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