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队注意，A区货架清空，重复，A区货架清空。B区听到请回话。”
通讯器里滋啦作响。
电流声刺破超市废墟的死寂。
陆沉抬手按住耳麦，声音压得极低。
“B区收到。正在深入。”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腐败物混合的酸臭味。
陆沉眉头拧紧，军靴踩过碎裂的瓷砖，发出嘎吱轻响。
光线从破损的天窗斜射下来，割裂昏暗。
货架歪斜倒塌，商品散落一地，大多覆盖着厚厚的灰。
他小心避开一滩暗红色的不明污渍，指尖下意识擦过防毒面具的滤芯。
呼吸稍显沉重。
不是因为疲惫。
而是洁癖在无声抗议。
窸窸窣窣。
细微的摩擦声从前方货架拐角传来。
不是感染体的嘶吼。
更像是某种啮齿动物在啃噬。
陆沉脚步一顿，侧耳倾听。
废墟里任何异响都可能是陷阱。
他抽出腰间的战术匕首，反手握紧。
另一只手端起突击步枪，保险打开。
动作流畅，肌肉紧绷。
他像一头潜行的豹，无声靠近声源。
腐臭味更浓了。
还夹杂着一丝……怪异的油脂氧化后的哈喇味？
陆沉的胃部一阵抽搐。
他放缓呼吸，屏住气息。
脚步挪动，视线越过半塌的罐头堆。
角落里，一个身影背对着他。
蹲在地上。
身形轮廓像个女人，穿着破烂肮脏的连衣裙。
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部分暴露的肢体有明显腐烂痕迹。
是感染体。
但她的动作很奇怪。
没有游荡，没有嘶吼。
只是蹲在那里，肩膀轻微耸动，双手在地上摸索着什么。
发出那种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周围散落着花花绿绿的塑料包装袋。
薯片？饼干？糖果？
陆沉眼神微凝。
感染体对这些东西没兴趣。
它们只对活物血肉有反应。
陆沉举起枪口，红外线瞄准点落在对方后脑。
他食指搭上扳机。
按照标准程序，确认目标，清除威胁。
他向前踏出一步，准备绕到正面。
脚下踢到一个空易拉罐。
哐当！
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那身影猛地一僵。
随后，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僵硬的姿态，转过身来。
一张腐烂扭曲的脸正对着陆沉。
眼眶深陷，嘴唇缺失了大半，露出黑黄的牙龈。
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嗬嗬”声。
典型的感染体特征。
陆沉瞄准点下移，对准眉心。
下一秒，他的动作却顿住了。
那张可怖的脸上，眼睛的位置，残留着两颗浑浊却异常固执的眼珠。
正首勾勾地盯着他。
不，不是盯着他。
是盯着他手里的枪？还是他这个人？
都不是。
那目光越过他，似乎在确认什么。
更让陆沉动作停滞的是，这个女丧尸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半开封的塑料袋。
黄瓜味薯片。
包装袋边缘被捏得发皱，甚至有些湿漉漉的污渍。
她喉咙里的“嗬嗬”声更响了。
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仿佛陆沉是什么意图抢夺她珍宝的恶徒。
陆沉：“……”
他握着枪的手，纹丝不动。
大脑有瞬间的宕机。
眼前的一幕，超出了他对感染体的所有认知。
这东西……在护食？
护一包过期了不知多久的薯片？
荒诞感如同实质的臭气，冲击着他的神经。
他尝试向前挪动半步。
“吼！”
女丧尸喉音加重，甚至弓起身子，露出一个防御性的姿态。
手臂抬起，做出一个模糊的挥舞动作。
目标不是陆沉。
而是她怀里的薯片袋，似乎想把它藏得更深。
陆沉放下枪口，保险重新关上。
他没有感受到首接的攻击意图。
只有一种……近乎孩童般的固执和占有欲。
他甚至觉得，如果他现在转身离开，这只丧尸会立刻重新蹲下，继续和她的薯片袋“交流”。
他目光扫过女丧尸全身。
破烂的裙子，腐烂的肢体，还有……
他视线停留在她的头顶。
乱糟糟、沾满污秽的头发，居然还勉强维持着一个丸子头的形状。
几缕干枯的发丝垂落下来，贴在腐烂的脸颊旁。
这个细节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陆沉紧绷的神经。
生前，她应该是个爱美的姑娘。
“收到请回话！陆沉！B区什么情况？”
耳麦里传来队友焦急的呼叫。
打断了这诡异的对峙。
陆沉抬手，目光却依旧落在那只女丧尸和她怀里的薯片上。
他看看自己一尘不染的军靴，再看看那包薯片上可疑的粘液。
洁癖带来的生理性不适再次涌上。
但这一次，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
超市深处，似乎还有微弱的回响。
是风声？还是别的什么？
货架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需要尽快完成任务。
药品，罐头，生存必需品。
不是研究一只行为异常的丧尸。
陆沉深吸一口气，滤芯都挡不住那股混合着腐臭和薯片哈喇味的怪味。
他缓缓举起手里的防暴叉。
金属长杆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
女丧尸立刻发出更响亮的威胁声，身体紧绷，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
她甚至往后缩了缩，试图把薯片完全挡在身后。
陆沉看着她。
看着她浑浊眼珠里映出的自己冰冷的面具。
防暴叉的尖端对准了她。
却迟迟没有刺出。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你……”
一个干涩的音节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声音在空旷的废墟里显得格外突兀。
女丧尸歪了歪头。
腐烂的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
她看着陆沉，喉咙里发出不明所以的“嗬嗬”声。
然后，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怀里的薯片袋。
像是安抚，又像是炫耀。
陆沉：“……”
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申请一次心理评估。
或者，换个牌子的消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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