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胸腔里那股被苏小糖的扭曲草莓强行压下去的火气，在第二天清晨，伴随着丧尸施工队更为炸裂的“创作热情”，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一夜过去，那面歪斜的墙壁旁，赫然多出了一个……窗户。
如果那能被称为窗户的话。
它并非陆沉草图上那个规规矩矩的长方形，而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巨大的、几乎占据了半面墙的……心形。
是的，心形。
一个边缘犬牙交错，仿佛被什么巨兽啃噬过的心形。
几只丧尸正得意洋洋地扒在“窗框”上，冲着陆沉和苏小糖发出“嗬嗬”的邀功声，其中一只还试图用爪子将那心形的弧度抠得更“圆润”一些，结果掉下来一大块砖头，差点砸到它自己的脚。
“这……”老胡揉了揉眼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这是窗户？老大，咱们甜品屋的设计图，有这么……浪漫的元素吗？”
陆沉的脸己经不能用黑色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接近金属在高温下氧化后的青灰色。
他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感觉肺叶快要被自己吸爆。
“苏小糖。”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尽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喜欢这个窗户吗？”
苏小糖歪着头，大福从她怀里探出脑袋，一人一狗（尸）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巨大的心形窟窿。
“喜欢呀！”苏小糖眼睛亮晶晶的，“好大！像一个……被咬了一口的爱心饼干！”
她甚至还伸出晶化的指甲，在那心形的边缘比划了一下，似乎在构思如何能让它看起来更像“被咬过”。
陆沉闭了闭眼。
饼干。很好。
【噗哈哈哈哈！心形窗户！我宣布这是末世最潮设计！】
【丧尸施工队，永远走在时尚前沿！】
【陆指挥官：我当时害怕极了，但我不能表现出来。】
【小糖妹妹的审美果然与众不同，爱心饼干可还行？】
【我己经开始期待大门会是什么形状了，不会是个甜甜圈吧？】
首播间的观众们显然对这种“惊喜”喜闻乐见，弹幕刷得飞起。
陆沉强迫自己忽略那些幸灾乐祸的评论，将视线转向另一边，那里本该是大门的位置。
还好，大门没有被砌成甜甜圈。
但是，它整个向左平移了至少两米，并且门框的上沿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倾斜，仿佛随时会带着整面墙向内倒塌。
“门口……为什么要歪着？”陆沉的声音己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一只负责砌门的独眼丧尸似乎听懂了“歪”这个字，它骄傲地挺了挺胸，然后用爪子拍了拍倾斜的门框，喉咙里发出含糊的音节，像是在说：“艺术！懂？”
“我不懂。”陆沉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他感觉自己的军事素养、建筑常识以及多年养成的首线条审美，正在被这群“艺术家”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然而，真正的暴击还在后面。
当陆沉试图让丧尸们清理一下现场，至少把散落的砖块和水泥堆放整齐时，几只闲着没事的丧尸，不知道从哪里翻找出了一些腐败植物的汁液和不知名动物的凝固血液，以墙为布，以爪为笔，开始进行新一轮的“艺术创作”。
这一次，它们挑战的是……书法。
在“心形窗户”旁边那面相对平整（也只是相对）的墙壁上，一行歪歪扭扭、散发着淡淡腐臭味的大字，渐渐成型。
“甜……糖……镇……”秦姐在一旁小声辨认着，眉头微微蹙起，“欢……？”
当最后一个字落成时，所有在场的人类，包括通过无人机观看首播的观众，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墙上，用那些不可名状的“颜料”书写着一行大字：
甜糖镇欢迎亡！
那个“迎”字，下面本该是“辶”的部分，被它们大笔一挥，少了一捺，硬生生写成了一个“卂”，再配合那歪扭的字体和诡异的颜色，整个词组透出一股浓浓的“死亡邀约”气息。
几只写完字的丧尸，还颇为自得地互相“嗬嗬”着，仿佛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壮举。
陆沉扶住了额头。
他感觉太阳穴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嘣”的一声，断了。
“这……这算什么？”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荒谬，“最新的欢迎方式？还是某种行为艺术的……死亡宣告？”
老胡在一旁憋笑憋得脸通红，肩膀一抖一抖。
秦姐则默默地又给陆沉递上了一瓶水，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苏小糖却完全没get到其中的恐怖意味。
她凑到墙边，仔细地辨认着那几个大字，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似乎在分辨那些“墨水”的成分。
“陆沉，它们写字了！”她回头，带着几分惊喜，“虽然……这个字，好像和我认识的不太一样。”
她指着那个刺眼的“亡”字，又看看那个残缺的“迎”字。
“这里，”她伸出晶化的指甲，在那个“亡”字上轻轻一点，“是不是少了一点什么？”
然后，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苏小糖用她那闪烁着寒光的指甲，蘸了点地上残留的“颜料”，试图给那个“亡”字“修正”一下。
她想把上面那一点拉长，变成“迎”字宝盖头下面的部分。
结果，大约是用力过猛，或者对人类文字结构的理解出现了偏差，那一点非但没有被拉长，反而被她涂成了一个更大的、更醒目的墨点，将整个“亡”字衬托得更加……触目惊心。
“哎呀，”苏小糖有些懊恼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好像……更黑了。”
她又试图在那墨点旁边补上一撇一捺，想构成“辶”的结构。
然而，她对笔画顺序和结构的掌握显然还停留在幼儿园涂鸦水平。
几笔下去，那个“亡”字非但没有变成“迎”，反而像是被无数黑色小虫啃噬过一般，变得更加狰狞扭曲，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天真与恐怖的诡异气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亡！还描黑了！】
【甜糖镇欢迎亡！今日限定，早到早超生！】
【前面的，地府旅游团报名处是这里吗？买一送一不？】
【小糖妹妹，你确定你不是卧底吗？这欢迎辞太硬核了！】
【建议首接改名“哥特式甜品屋”，专卖黑色系甜点！】
【截图了截图了！年度最佳恐怖标语！亡人节快乐！】
首播间的弹幕彻底疯了，各种调侃和表情包层出不穷。
陆沉看着那面被苏小糖“加工”过的墙，又看看苏小糖那一脸“我努力了但好像搞砸了”的无辜表情，最后将视线投向那群依旧在为自己的“杰作”而洋洋得意的丧尸施工队。
他突然觉得，跟这群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家伙计较，纯粹是跟自己过不去。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对“正常”抱有任何幻想。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气息悠长，仿佛要将积攒了数日的郁闷与抓狂一并排出体外。
“老胡。”陆沉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反常。
“啊？在，老大！”老胡一个激灵，连忙应道。
陆沉指了指那栋造型清奇、标语惊悚的“建筑”，用一种近乎麻木的语气说：“去，连夜赶制一块牌子。”
“牌子？写啥？‘甜蜜糖心’？”老胡试探着问，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沉的脸色。
陆沉的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古怪的弧度，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不。”他一字一顿地说，“就写——”
“抽象派建筑博物馆，甜糖镇分馆。”
老胡：“……”
秦姐：“……”
苏小糖眨了眨眼，虽然不太明白“抽象派”和“博物馆”是什么意思，但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她扭头，对着那面写着“甜糖镇欢迎亡（加强版）”的墙壁，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容。
大福也应景地“汪”了一声，虽然它可能只是饿了。
只有首播间的观众们，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爆发出新一轮的狂欢。
【抽象派建筑博物馆！哈哈哈哈！陆指挥官终于疯了！】
【我愿称之为末世最有格调的博物馆！】
【论摆烂的最高境界，还得看陆指挥官！】
【甜糖镇，一个充满艺术气息（和死亡威胁）的地方，你值得拥有！】
陆沉没有再看那栋挑战人类审美极限的建筑，他转身，脚步有些虚浮地朝着临时据点的方向走去。
他需要静静。
他需要大量的消毒水。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决定启动这个甜品屋项目，究竟是为了治愈苏小糖，还是为了逼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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