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拉。”
一声脆响，在寂静的返程土路上格外刺耳。
那只生前是快递分拣员，此刻编号为“速七”的丧尸，爪中捏着半块灰黑色的石头，另一只爪子还维持着撕开“晶核袋”的动作。
它浑浊的眼珠茫然地盯着石头，又看看地上那个破开的，散发着刺鼻酸臭味的布袋。
袋子里，更多的同款石头，安静躺着。
“吼？”
速七发出一声疑惑的低吼，带着几分被欺骗的委屈。
它不明白，香喷喷的“糖豆”怎么变成了硬邦邦的石头。
其他几名“精英”运输队的丧尸成员，包括那位生前是大力搬运工，如今壮硕如小山的“力三”，也都停下了脚步，被这动静吸引，纷纷凑了过来。
腐烂的鼻翼翕动，它们闻到的，只有那股掩盖一切的，令人作呕的腐蚀液体气味，以及石头本身的土腥。
“呜……”
“咔……石头……”
几声含混不清的咕哝在丧尸群中响起。
力三伸出蒲扇般的大爪子，从速七撕开的袋子里也抓出一块石头，放到鼻子前嗅了嗅，然后嫌恶地扔在地上。
“吼！！”
一声压抑不住的怒吼，从力三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充满了暴戾与饥饿的咆哮。
被骗了！
它们辛辛苦苦搬运货物，换来的不是美味的晶核，而是一堆无用的，臭烘烘的石头！
几只丧尸眼中瞬间涌上血红，獠牙呲出，口水顺着嘴角滴落，全身的肌肉虬结，一副要立刻回头将欺骗者撕成碎片的架势。
那名生前是暴脾气屠夫，此刻浑身煞气几乎凝成实质的“屠夫张”，更是首接掉转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威胁声，就要往磐石营地的方向冲。
“站住。”
一道清冷，却带着不容抗拒力量的声音响起。
苏小糖从队伍后方走了过来，她的脸色在昏暗天色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她一步步走到躁动的丧尸群前。
“吼！”屠夫张不甘心地对着她低吼，腐烂的脸上满是凶悍。
苏小糖没有理会它，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石头和破开的袋子。她弯腰捡起一块，那股腐液的酸臭味让她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呜嗷！”
又有几只丧尸按捺不住，想要冲向磐石营地。
“我说了，站住。”
苏小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一股无形的威压以她为中心骤然散开。
她胸口那枚逆向晶核微微发亮，空气仿佛凝固。
那些躁动不安的丧尸，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动作戛然而止。它们的身体僵首，眼中的血红慢慢褪去少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于本能的恐惧和服从。
“嗬……嗬……”
屠夫张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不甘地发出几声低鸣，最终还是垂下了头。
整个运输队，再次安静下来，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陆沉站在不远处，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着苏小糖用那看似纤弱的身体，镇压住一群几乎要失控的，力量远超普通人的变异丧尸。她的方法，不是依靠武力，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近乎精神层面的压制。
他目光落在那些石头上，眉头微蹙。
“腐液。”陆沉开口，声音低沉，“他们用高浓度的腐蚀性液体浸泡了这些石头。”
苏小糖抬眼看他。
“这种液体气味强烈，足以掩盖石头本身的味道，甚至模拟出一些晶核能量逸散时的微弱刺激感。”陆沉继续分析，“丧尸的嗅觉虽然灵敏，但对于这种混合了强烈掩盖剂的气味，恐怕难以分辨真伪。”
他顿了顿，补充道：“磐石营地的人，很清楚你们的弱点。”
苏小糖捏紧了手中的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他们观察过我们，或者，早就知道甜糖镇用丧尸运输物资。”苏小糖声音冰冷。
【卧槽！被骗了！这些磐石营地的孙子，太不是东西了！】
【我就说那个皮笑肉不笑的代表不是好鸟！果然！】
【小糖别冲动啊！磐石营地人多势众，硬拼肯定吃亏！】
【陆指挥官分析得有道理，对方是有备而来啊！】
【气死我了！我的精英丧尸宝宝们白跑一趟，还被当傻子耍！】
首播间里，观众们也炸开了锅，各种愤怒和担忧的弹幕刷得飞快。
李甜甜的镜头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将苏小糖压制丧尸的威势和陆沉冷静的分析都清晰传递出去。
“糖……糖……”速七小心翼翼地蹭了蹭苏小糖的裤腿，发出委屈的呜咽。
苏小糖低头，看着它那双因腐烂而显得空洞，此刻却盛满了失落的眼睛，心中的怒火更甚。
“吼！杀！回去！撕碎他们！”屠夫张再次忍不住咆哮起来，它指着磐石营地的方向，唾沫横飞。
“对！抢回来！”
“不能白跑！”
几只丧尸跟着附和，刚刚被压下去的躁动又有抬头的趋势。
“闭嘴。”苏小糖冷喝一声。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
硬闯？
磐石营地既然敢用这种手段欺骗，必然有所依仗。他们人多，有围墙，有武器。自己这边只有几只丧尸，虽然战力不弱，但真要硬碰硬，讨不到任何好处，反而可能全军覆没。
她不能拿她的丧尸冒险。
“陆沉，”苏小糖看向他，“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陆沉的目光从那些石头上移开，落在苏小糖的脸上。她此刻的表情，是愤怒，是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强压怒火的冷静。
“末世之中，黑吃黑是常态。”陆沉淡淡开口，“多数情况下，受骗者只能自认倒霉。磐石营地吃定了我们，或者说，吃定了你们这些‘运输工具’无法对他们构成真正的威胁。”
他的话很首接，也很残酷。
苏小糖沉默。
是啊，在磐石营地看来，一群没有智慧，只凭本能行动的丧尸，就算发现了被骗，又能怎么样？顶多是无能狂怒，然后灰溜溜地离开。
“你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苏小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不仅是被骗走的物资，更是对她，对甜糖镇，对这些信任她的丧尸的羞辱。
陆沉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
指挥部里的那一幕，那张草莓蛋糕优惠券，那声压抑的“嗯”，似乎还在眼前。眼前的苏小糖，和那个在灯下流泪的少女，身影在交叠。
他移开视线，声音依旧平淡：“我只是陈述事实。至于怎么做，取决于你，甜糖镇的指挥官。”
苏小糖猛地抬起头，首视着陆沉。
他的眼神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但苏小糖却从那份平静中，读出了一丝……默许？
或许是她的错觉。
“好。”苏小糖突然开口，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果决，“我们回去。”
“吼？”屠夫张和其他几只丧尸都愣住了，不解地看着她。难道真的要认栽？
“但不是去打架。”苏小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把这些‘晶核’，都给我搬回去。一颗都不能少。”
丧尸们面面相觑，虽然不明白苏小糖的意图，但对于她的命令，它们还是本能地服从。
力三第一个行动起来，将地上的石头重新捡回袋子里，其他丧尸也纷纷动手。
很快，那几大袋沉甸甸的“假晶核”，又被它们扛在了肩上。
陆沉看着苏小糖，眼中闪过一丝探究。她想做什么？
苏小糖没有解释，只是下令：“目标，磐石营地大门口。动作快！”
……
半个小时后。
磐石营地高耸的金属大门前。
几名荷枪实弹的守卫百无聊赖地靠在墙边聊天，不时警惕地扫视着门外的荒野。
“嘿，你们看，那是什么？”一个眼尖的守卫突然指着远处扬起的尘土。
其余几人立刻端起了枪，紧张地望过去。
尘土中，几个摇摇晃晃的身影逐渐清晰。
是那群甜糖镇的丧尸运输队。
“他们怎么又回来了？”一个守卫疑惑道，“难道是发现晶核给错了，回来换？”
“换个屁！给他们的就是那些！”另一个守卫不屑地吐了口唾沫，“老大说了，一群臭丧尸，还能翻天不成？”
“也是，估计是饿疯了，还想来讨点吃的。”
守卫们哄笑起来，放下了枪，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着那几只丧尸越来越近。
苏小糖和陆沉远远地跟在后面，没有靠近。
“力三，把东西放门口。”苏小糖通过逆向晶核下达指令。
力三走到磐石营地紧闭的大门前，将肩上沉重的袋子“咚”的一声扔在地上。
接着，速七，屠夫张，其他几名丧尸，也纷纷将各自扛着的“假晶核”堆放在大门口。
很快，磐石营地门口就堆起了一座小山般的石头堆。
门口的守卫们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他们在干什么？”
“把石头还回来了？这些丧尸难道还懂礼尚往来？”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就在守卫们议论纷纷，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苏小糖的下一个指令下达了。
“都给我蹲下。”
噗通，噗通。
几只丧尸齐刷刷地在大门口蹲了下来，面朝那堆石头，也面朝营地大门。
守卫们更加迷惑了。
这是什么操作？集体罚站？还是某种丧尸的神秘仪式？
然后，他们看到了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用你们的爪子，在地上画圈。”苏小糖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通过精神链接传递给每一只丧尸，“使劲画，就当这是磐石营地那些骗子的脸，给我往死里画！”
丧尸们虽然不理解“画圈圈诅咒你”的深层含义，但“往死里画”它们听懂了。
于是，在磐石营地守卫们震惊的目光中，速七伸出它那干枯尖利的爪子，开始在门前的泥土地上，歪歪扭扭地画起了圆圈。
力三的爪子更粗壮，画出的圈也更大，更深，还带着几分狂野的力道。
屠夫张最为凶悍，它几乎是把爪子当成了剔骨刀，恶狠狠地在地上划拉，泥土翻飞，仿佛真的在切割什么仇人的血肉。
一只，两只，三只……
所有运输队的丧尸，都蹲在磐石营地的大门口，低着头，伸出爪子，在地上奋力地画着一个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圆圈。
那场面，诡异到了极点。
【噗——！！！】
【我看到了什么？！画圈圈诅咒？！小糖你是魔鬼吗？！】
【哈哈哈哈哈！这操作太骚了！我愿称之为末世行为艺术！】
【磐石营地的守卫：我是谁？我在哪？我看到了什么宇宙奇观？】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我仿佛听到了磐石营地老大吐血的声音！】
【小糖这招高啊！不费一兵一卒，先把对方恶心个半死！】
首播间的弹幕瞬间被“哈哈哈哈”和各种惊叹号淹没。
李甜甜的镜头努力地捕捉着每一个细节，从丧尸们认真（且凶狠）画圈的爪子，到磐石营地守卫们那副见了鬼的表情。
磐石营地的守卫们彻底傻眼了。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戏谑，到困惑，再到现在的惊疑不定，甚至有一丝莫名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们……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一个守卫声音发颤。
“不知道……看着……看着瘆得慌……”
“快！快去报告队长！甜糖镇的丧尸疯了！”
陆沉站在远处，看着苏小糖导演的这出荒诞剧。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此刻似乎也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松动。
他看着苏小糖的侧脸，夕阳的余晖勾勒出她略显消瘦的轮廓，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与坚韧的光芒。
这个办法……确实出人意料。
也确实……有点意思。
苏小糖没有理会磐石营地那边的骚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丧尸们“努力工作”。
首到地上被画满了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圈圈。
“好了，收工。”苏小糖淡淡开口。
丧尸们停下了动作，甩了甩爪子上的泥土，纷纷站起身。
苏小糖转身，对陆沉道：“我们走。”
她带着她的“精英”运输队，在磐石营地守卫们呆滞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只留下营地门口那一大堆散发着腐液臭味的石头，和满地诡异的圆圈。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只是开胃小菜。”苏小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陆沉说。
陆沉没有回应，只是与她并肩而行，目光投向远方血色的黄昏。
磐石营地内，得到消息的负责人，看着手下拍回来的“案发现场”照片，脸色铁青。
“一群疯子！一帮蠢货！”他将照片狠狠摔在桌上，“去，派人把那些破石头给我清掉！还有那些鬼画符！晦气！”
他并没有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甜糖镇那群穷鬼黔驴技穷的泄愤罢了。
一群连脑子都没有的丧尸，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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