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像是大地上的一条疲惫的长虫，慢悠悠地向南爬行。石磊第一次坐火车，也是第一次离开那片连绵不绝的群山。
他不像其他初次远行的孩子那样，对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报以惊奇的欢呼。他只是缩在靠窗的角落，怀里死死抱着那个崭新的足球，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的眼睛没有焦点地看着窗外，那双在山林里锐利如鹰的眸子，在面对这片陌生的、由钢铁和田野构成的世界时，充满了警惕和不安。
车厢里人声鼎沸，南腔北调混杂着泡面的香气，像一锅杂乱的粥。这种拥挤和嘈杂让石磊感到烦躁，他把头埋得更深，恨不得将自己缩进那个足球里。
林浩坐在他对面，没有多说什么安慰的话。他知道对付这种野性未驯的少年，过多的言语是负担。他撕开一包方便面，用开水泡上，推到石磊面前。石磊抬起头，嗅了嗅那股霸道的香味，喉结动了动，但没伸手。
林浩自己拿起一桶，呼噜呼噜地吃起来。“尝尝，城里人发明的懒人饭，吃了跑不快，但能填饱肚子。”石磊犹豫了很久，才学着林浩的样子，笨拙地撕开包装。当滚烫的开水注入面桶，白色的蒸汽升腾而起时，他被烫得缩了一下手，眼神里闪过一丝新奇。他吃得很慢，很认真，仿佛在执行一项艰巨的任务。
吃完面，林浩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看见那座高压电塔了吗？”他忽然问。石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如果你是防守队员，我是带球的那个，从这里冲向那座塔，你会选择在哪条路线上堵我？”
石磊愣住了，他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看向那片开阔地，脑海里不自觉地开始模拟奔跑的路线，眼神渐渐变得专注起来。
林浩笑了笑，没再说话。他不需要石磊现在就给出答案，他要做的，是在这颗璞玉的脑子里，种下一颗名为“思考”的种子。
两天一夜的颠簸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南方的榕城。火车门一开，一股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像一张黏糊糊的网，将两人罩住。
榕城与黔南，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空气里没有泥土的清香，而是弥漫着尾气、食物和人潮混合的味道。耳边是听不懂的方言和刺耳的喇叭声。
石磊下意识地抓紧了林浩的衣角，这是他在这片陌生世界里，唯一的坐标。
林浩找了个便宜的招待所住下，房间狭小，只有一个吱呀作响的吊扇。石磊把包袱放下，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他的足球，用衣服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林浩看着他这副宝贝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走，带你见识见识南方的足球。”“去哪找？”石磊闷声问。“天才，总是在最显眼，或者最不起眼的地方。”林浩带着石磊，没有去那些正规的体校或者俱乐部，而是钻进了榕城的老城区。在一间挂着“榕城茶馆”招牌的店里，林浩要了两杯最便宜的菊花茶，和几个正在打牌的阿伯搭上了话。
“阿伯，请教一下，我侄子刚来榕城，喜欢踢球，哪里能找到踢得最好的后生仔开开眼界？”一个叼着烟，满脸皱纹的老人瞥了他们一眼，指了指窗外：“穿过三条街，有个废弃的丝绸厂，那里的球场，我们叫‘斗兽场’。榕城最野的后生仔，都在那里玩。”
“多谢阿伯。”林浩放下几块钱茶钱，带着石磊朝丝绸厂走去。还没靠近，就听到了嘈杂的叫喊声和足球撞击铁丝网的闷响。所谓的“斗兽场”，是一片被破旧厂房包围的水泥地，地面坑坑洼洼，两边立着锈迹斑斑的球门。场边围着不少人，有学生，有小混混，甚至还有几个开着豪车来看热闹的中年人。
场上的比赛异常激烈，节奏飞快。球员们的脚下技术都相当细腻，各种小范围的配合和过人层出不穷。这和石磊认知中的“踢柚子”完全是两码事。“花里胡哨的。”石磊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得出了结论。
在他看来，这些人把太多的力气花在了不必要的晃动上，有那功夫，首接跑过去不就行了？林浩笑了笑，没反驳他。
就在这时，场上局势突变。一个穿着红色球衣的少年在边路拿球，他身材很高，但重心压得极低，像个不倒翁。对方两名防守队员立刻包夹过来。只见那红衣少年脚腕轻轻一抖，足球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从一名防守队员的胯下钻了过去！紧接着，他一个急停拉球，身体瞬间转向，用一个漂亮的马赛回旋，又晃过了第二个人！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想象力和观赏性！
“哇！”场边响起一片喝彩声。石磊的眼睛瞪大了，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能这样控制足球，那种灵动和写意，是他从未见过的。红衣少年过人后，没有传球，而是继续带球内切，面对最后一名后卫，他连续做了几个踩单车的假动作，晃得对方晕头转向，随即右脚外脚背猛地一弹，足球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擦着门柱飞入网窝！进球后，红衣少年没有狂奔庆祝，只是酷酷地吹了一下额前的刘海，嘴角上扬，眼神里充满了傲慢和不屑。
林浩的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疯狂响起。【滴！发现A+级潜力目标！】【目标：赵小帅】【潜力评级：A+】【位置：边锋/攻击型中场】【突出属性：盘带（S+），技巧（S），想象力（A+），瞬间爆发力（A）】【精神属性：高傲（S），表现欲（S）】【隐藏天赋：球场精灵（在狭小空间内，有一定几率做出超越常规的即兴动作）】【致命缺陷：个人主义（S），团队协作（E），防守意愿（F），身体对抗（D）】找到了。
林浩的心定了下来。这把刀，果然够快，够利，也够“油”。赵伟说的没错，这种踢法，在北方的青训教练看来，可能就是不务正业的“野球路子”。但在林浩眼里，这S+的盘带和S的技巧，简首是国宝级的存在。
比赛结束，赵小帅的队伍赢了。他像个国王一样，被一群人簇拥着，享受着吹捧和赞美。林浩没有立刻上前，他知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他准备带着石磊先离开，找个地方好好研究一下怎么“拿下”这个傲慢的天才。可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场边走过来几个流里流气，手臂上纹着龙虎的青年，为首的是个黄毛，他一把拦住了赵小帅的去路。
“帅仔，威风啊。上个星期的账，是不是该结一下了？”赵小帅脸上的傲气瞬间褪去几分，他强作镇定：“黄毛哥，再宽限两天，我下场比赛一定赢回来。”“赢回来？我他妈听这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黄毛一把揪住赵小帅的衣领，“两千块，今天拿不出来，我就让你这双会跳舞的脚，以后只能跳轮椅舞！”
赵小帅的脸色变得煞白。他周围那群刚才还称兄道弟的伙伴，一个个都悄悄地往后退，没人敢出头。
石磊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往前站了一步，握紧了拳头。林浩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摇了摇头。他看着陷入困境的赵小帅，又看了看那个嚣张跋扈的黄毛，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钥匙，总是出现在锁最需要它的时候。他看着那个惊慌失措的天才少年，轻声自语：“这把刀，原来是带了鞘的，还是把生了锈的铁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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