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知南独自一人吃晚饭，之后洗澡上床。
少了商承胤的存在，她的行为也更自在了些。
阳台门半掩着，没有关紧，素色纱帘轻轻拂动，今晚的月色皎洁，在光洁的地面上留下一片静谧。
沐知南半倚在床头，拿过床柜上的盲文书，她闭上眼睛，纤细的十指在上摸索。
指腹上早就有了一层薄茧，就算沐知南瞎了五年，也一首都没有停止过读书。
这也是她静下心来的一种方式。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纸张细微翻阅的声音，电话铃声的突然响起显得尤为突兀。
沐知南拿过手机，在看到屏幕上的来电人时，眼中划过厌恶，纵使这样，她还是接起了电话。
“沐知南，给你半小时，老地方来找我。”
慕雪宁傲慢命令的语气在耳畔响起，沐知南神色极冷，语气却听不出什么起伏。
“太晚了，我去不了。”
慕雪宁冷嗤一声，背身拿着手机，离远了点李明洋，满是不屑。
“怎么，这才嫁进商家没两天，就给我摆上谱了，我不管你的理由，顶多给你半小时，不来的话后果自负！”
电话的回音“嘟嘟”响起，沐知南暗自捏紧手机，深吸一口气。
几分钟后，她下床换了身衣服，拿着手杖敲打着下楼。
陈妈听到动静，从客厅走过来，“夫人，您这是要出去啊？”
沐知南点头，“让人给我配辆车。”
陈妈上下扫视她，原地不动，又开口问，“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去哪，用得着和你报备吗，陈妈？”
最后两个字像是敲打，沐知南声音不大，却莫名很有威慑力。
明明那双眼睛看不见，陈妈却感觉自己如芒在背。
害怕自己暴露什么，陈妈微微躬身，歉意道，“对不起，夫人，是我逾矩了，我现在给您安排车。”
“嗯。”
沐知南看着陈妈快步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
玫园到魅夜的距离有些远，再加上路上又耽搁了一段时间，沐知南到的时候，己经过了三十分钟。
魅夜这家酒吧是京城豪门贵公子哥和小姐最爱聚的地方之一，沐知南还没失明的时候经常来。
慕家人生怕大师说的话灵验，也就下了命令，让她寸步不离地跟着慕雪宁。
门口的侍者仿佛早就得到了吩咐，见沐知南拿着手杖，双眼涣散。
想到酒吧内那群少爷小姐的行为，她不由得为面前的女人捏了把汗，随后引着她去往舞池中央。
酒吧的灯光被刻意调暗，昏黄里掺着劣质霓虹的紫，落在人脸上，像一层病态的釉面。
音乐声很吵，电子鼓点、吉他电音砸在耳膜上，震得人胸腔发麻，空气里混着酒精、香水和汗液的气味，黏稠又恶心。
沐知南微微低垂着头站在舞池边缘，刚刚还十分嘈杂的环境顿时安静下来，指尖着手杖的纹路。
就算是看不见，她也能感觉到西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带着刺探的、恶意的以及看好戏的灼热。
“沐知南，你迟到了！”
慕雪宁看向对面孤立无援的女人，无声勾唇笑了笑，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恶意。
“各位”，她扭头扫视全场，故意嬉笑，“迟到了是不是要有什么惩罚啊？”
一楼舞池区域的人早就聚成一团。
他们这群人热衷于看热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更何况对方还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当然得有惩罚！”
“迟到了，自罚三杯啊！”
李明洋手中端着酒杯，黏腻的目光就没从沐知南身上移开过，被酒精刺激的大脑甚至想要冲上去抱住她。
“喝酒多没意思”，慕雪宁双臂抱怀，一脸势在必得。
她忽地招了招手，当即有几位服务生抬着几桶冰桶上来，在舞池里铺出一条“路”。
冰路。
沐知南将一切尽收眼底，握着手杖的指尖微微颤抖，她没有害怕，而是恨。
慕雪宁从小就致力于玩弄她。
剪坏她的头发，在她生理期时逼迫吃冰，让她穿着带有侮辱性字眼的衣服在学校晃荡等等。
沐知南有时感慨，自己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了。
“只要你走完冰路，你迟到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慕雪宁颇为大度地说着，像是个主宰者，随意可以决定他人的生死。
沐知南一时没动。
她出来的匆忙，长发随意用钗子挽起，身上穿着雾霾蓝长款针织裙，外面搭着一件白色风衣，脚上是双同色平底鞋，看起来清冷又倔强。
慕雪宁没那么多耐心，她给身旁的小姐妹使个眼色。
那人嬉笑着点头，故意上前，想要从身后推站着不动的女人。
沐知南眼神一凛，手杖状似不经意地倒地，她紧随其后，很自然地朝左前方走了步。
身后那人本就攒了力气，想要让沐知南出丑一番，却不料由于惯性，自己反倒是一个踉跄拐倒在地，膝盖生疼。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
慕雪宁憋不住气，她大步走过来，一把将沐知南还没捡起的手杖踢远，随后硬拽着将人推至冰路前。
她俯身在沐知南耳边低语，“今晚你不走的话，我回去就把那东西砸了，让你永远也拿不到！”
沐知南微微侧脸，语气冷清，“你除了用这招威胁我，还会什么？”
慕雪宁不屑的笑笑，“对你来说，有用就行。”
她转身回到原位，
所有人都在看着舞池中央单薄的身影，甚至还有二楼的，三楼的也出来看热闹。
沐知南身侧的手微微收紧，精致的五官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模糊不清。
她慢慢的脱下自己的鞋子，心中暗自祈祷那男人不会太绝情，随即踏上了冰路。
*
此时三楼私人包厢。
贺宴西和霍莫衍站在环状的单向玻璃隔断前，互相碰杯。
“老霍，你这次又上新闻了。”
霍莫衍淡然笑笑，不甚在意。
“哪有你厉害，听说你给赵家老爷子做的那场手术，被誉为一场奇迹，我跟你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贺宴西挑眉，故意说道，“行了啊，我们兄弟俩都这么熟，还搁这说上官话，别恶心我了！”
两人默契碰杯，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向商承胤，自从他来了，就一首坐在那边一言不发。
有心事！
霍莫衍心中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估计是和他那新婚妻子有关。
他眸光一转，眼皮轻撩，就看见一楼的情况。
一个女人走在冰路上，脚被冻的通红，周围的人嬉笑起哄，可是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
倒是有点意思！
他仰头喝完杯中的最后一口酒。
贺宴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下一秒像是见了鬼似的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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