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西章 曼陀罗影下的晨昏
暮春的雨丝斜斜地掠过青瓦，陆小壬单膝跪在檐下，竹筷在药炉里灵活地拨弄着火苗。药汁在陶炉中咕嘟咕嘟地翻滚，屋内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得檐角避雨的麻雀扑棱棱地西散而飞。他下意识摸出璇玑坠的碎片，碎片在氤氲的蒸汽中轻轻晃动，竟隐隐拼出“速喜”卦象，这可是杜小曼伤情好转的吉兆！
“哟，我们的小仙师煎药的样子，倒像是在画符呢。”一道慵懒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绯色纱裙如同一朵盛开的曼陀罗，扫过湿漉漉的地板，杜小曼披着陆小壬宽大的道袍，倚在门框上。她眉间那颗标志性的曼陀罗痣，今日似乎比昨日淡了些许，“要不要奴家帮你算一卦呀？算算……你心里藏着的那个小冰块？”
陆小壬的手猛地一抖，药勺“当啷”一声撞在炉边。这半个月来，杜小曼只要一清醒，就总爱用这般似真似假的言语试探他，仿佛要将他心底最深处的隐秘，全都勾出来晒晒太阳。他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发间新插的素簪上，那是他亲手用龙骨碎片削成的，簪头还精心刻着“地补”卦象，此刻正与她腕间的昆仑玉戒相互映衬，透着一丝微妙的和谐。
“先喝药。”他强装镇定，将药碗递过去，刻意避开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瑶燕姑娘说，你的三魂碎片得用‘五行调和术’慢慢温养，这药里我特意加了皓月派的星斗草，对……”
“嘘——”她纤细的指尖轻轻按住他的嘴唇，淡雅的曼陀罗香混着苦涩的药味，一股脑儿钻入他的鼻腔，“仙师可知，为何奴家的伤总是好不全？”她忽然轻笑出声，指尖在他掌心若有若无地画着暧昧的纹路，“因为你心里那个小冰块戴着的道侣环，正悄咪咪吸着奴家的灵气呢~不过嘛，若仙师肯用‘双休之法’……”
“轰隆！”窗外突然炸响一声惊雷，陆小壬像被烫到似的慌忙后退，宽大的袖口一甩，怀中的《马前课》“啪嗒”一声滑落在地。书页自动翻开，露出新显的批注：“情劫非劫，是心所劫。”杜小曼瞥见书中夹着的那朵干枯的雪莲花，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指尖轻轻抚过他胸前的太极印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她若真和林格成了道侣，这印记……可就再也补不全了。”
子时，万籁俱寂。陆小壬独自在屋檐下炼化灵气。璇玑坠的碎片与龙骨产生共鸣，在他丹田处缓缓凝成一个微型北斗，每一颗星都精准对应着杜小曼的三魂碎片。他运转《云台昆仑合修术》，突然惊觉灵气流动的轨迹，竟与杜小曼身上曼陀罗刺青的纹路分毫不差！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终于明白了师父说的“三派共补”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在这时，魏云蕾的传音玉简突然震动起来，少女筑基期特有的沉稳声音从中传出：“天玑阁新任务，漠北出现刻着‘赤口’的传送阵，疑似与昆仑冰渊有关……”话音未落，玉简突然发烫，映出她青竹剑上的火纹竟己化作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形态。
“魏师姐突破了？”杜小曼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身后，道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新长出来的曼陀罗花瓣，妖冶又神秘，“她的‘青木焚天’剑诀，要是能和你的雷火拳合璧……”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飞溅在陆小壬的道袍上，诡异的是，鲜血竟凝成了“赤口”卦象。
陆小壬慌忙伸手扶住她，触到她后背那触目惊心的锁链伤痕——那是昆仑冰渊的“天缺锁”留下的印记。璇玑坠的碎片突然腾空飞起，与她腕间的玉戒产生共鸣，在雨幕中投射出小洞天竹楼的景象。竹楼内的案几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瓶万花谷的“驻颜露”，旁边还放着欧阳倩雯送的琉璃护甲碎片。
“别担心，奴家可没那么容易死。”杜小曼抬起头，睫毛上挂着晶莹的雨珠，眼神狡黠，“仙师可曾想过，为何你的‘天缺’非得用三魂补全？因为当年的不周山之战……”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万花谷特有的螺号声，瑶燕焦急的传音混着凌乱的马蹄声传来：“陆仙师！长老们算出‘地补’阵眼异动，杜师姐她……”
“砰！”药炉在这一刻轰然炸开，陆小壬几乎是本能地将杜小曼护在身下。可就在这时，他瞥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紧接着，指尖在他后背迅速画出一个传送符。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他听见她在耳边轻笑：“半个月的粥可不是白喝的，仙师的‘速喜’卦象，奴家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传送光芒消散，陆小壬发现自己己经站在皓月派山脚下。他低头看着手中被扯下的绯色丝带，丝带上用灵气写着：“去漠北找花小厨，她有你要的答案。”璇玑坠的碎片在这一刻彻底愈合，映出的不再是破碎的竹楼，而是三个身影在曼陀罗花海中翩翩起舞——鹅黄、绯色、茜色，终于在同一个画面中定格。
“陆师弟，你的气息……”魏云蕾的身影从山道上走来，筑基期强大的威压掀起她道袍的下摆，露出绣着火焰的靴边。她挑眉，一眼就看到他胸前若隐若现的曼陀罗印记，“看来这半个月，你悟出的可不只是修为。”
陆小壬握紧手中的丝带，脑海中浮现出杜小曼喂他吃桂花糕时，指尖沾着的晶莹糖霜。他忽然觉得，所谓情劫，从来都不是非此即彼的艰难抉择，而是天道赐予的一面镜子，能照见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模样。
“魏师姐，”他将丝带小心翼翼地收入储物袋，璇玑坠发出一声清越的铃音，“我们去漠北吧。或许在那里，能找到真正的‘天缺地补’之道。”
暮春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山道旁的曼陀罗花悄然绽放，花瓣上的水珠映着两个人的倒影——一个是炼气八层的少年，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一个是筑基期的剑修，身姿挺拔如松。在他们身后，隐约可见第三道绯色的影子，正借着风势，向着更远、更广阔的天地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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