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见月一连串的反问，像机关枪似的，突突地把方翠给问懵了。
方翠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是啊，买衣服哪有不让试的？
试了不合适不买，也是常情。
苏见月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继续说道：
“我看你们这是瞧不起我们农民同志啊！觉得我们乡下来的，就买不起你们城里的好东西？”
“这是什么思想？这是在故意挑起阶级对立！破坏我们社会主义大家庭的团结！”
“你们这种行为，对得起辛辛苦苦在一线劳动的工农兵吗？你们这是共产主义的破坏者！”
这一套套“红色语录”甩出来，掷地有声。
方翠的脸当场就白了。
这年头，这种帽子可不是随便能戴的。
要是被人举报上去，丢了工作都是轻的。
苏清雅也暗道不好，没想到苏见月看着文静，嘴皮子这么厉害，几句话就把事情上升到这种高度。
苏笑笑更是被这番话砸得晕头转向，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平时在家里撒娇耍横惯了，遇上苏见月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她那点小心思小手段根本不够看。
她张着嘴，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憋得通红。
周围看热闹的顾客也开始小声议论起来，看方翠的眼神都带了点异样。
“这小姑娘说得有道理啊，买东西试穿不是很正常吗？”
“就是，凭什么乡下来的就不能试了？”
“这售货员态度确实有问题，思想觉悟不高。”
方翠额头上都见了汗，她哪敢承认自己是藐视农民同志，急忙摆手。
“不不不，同志，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苏见月追问，一点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另一个穿着售货员制服的年轻姑娘走了过来。
她脸上带着和气的微笑，先对方翠使了个眼色，然后对苏见月说：
“这位同志，您别生气。方翠她也是怕新衣服弄坏了不好交代，说话急了点，您多包涵。”
她又转向苏见月，热情地介绍道：
“同志，我叫夏蓉，看您穿这身蓝裙子特别显气质，我们这边还有几款新到的衬衫和裤子，料子和做工都很好，您要不要也看看？”
“多试试，总能挑到满意的。”
夏蓉说着，就手脚麻利地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几件衣服。
有的确良的衬衫，也有卡其布的裤子，颜色和款式都挺大方。
她的服务态度，比刚才的方翠周到细致多了。
苏见月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敲打过了就行。
她看了一眼夏蓉挑的衣服，确实有几件还不错。
她点了点头，指着其中两套，还挑了一套米色休闲运动套装。
“行，那这几件我都要了，麻烦你帮我包起来。”
她又扫了一眼鞋柜和饰品柜台。
“那双白色的皮凉鞋，和灰色休闲鞋，还有那条浅蓝色的丝巾，也一起吧。”
夏蓉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位同志出手这么大方，这可是一笔大单啊！
她喜笑颜开地应道：“好嘞！”
夏蓉手脚麻利地开了票，又帮忙把苏见月选好的衣服、鞋子和丝巾一一用新纸包好，细心地放进一个大纸袋里。
整个过程，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嘴里还夸着：
“同志您眼光真好，这几样配起来肯定特别好看！”
苏见月付了钱，接过纸袋，对夏蓉点了点头。
“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同志您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夏蓉满面春风地送走苏见月，脸上的笑容格外真切。
这可真是个大主顾，今天的提成肯定少不了。
她一转身，就看见方翠还白着一张脸杵在原地，眼神首勾勾地盯着苏见月的背影，像是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
夏蓉走过去，轻轻碰了碰方翠的胳膊。
“好了，人走了，没事了。”
方翠如同被针扎了一下，猛地回过神，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后背的衣衫都被冷汗浸湿了。
她刚才真是吓得魂飞魄散，生怕那顶“破坏团结”、“阶级对立”的大帽子真扣下来，让她丢了这份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
还好，还好这位同志只是敲打她一下，买了东西就走了。
可一想到差点因为旁边这个扫把星惹下大祸，还丢了一大笔提成，方翠心里的火气就再也压不住了。
她猛地转过头，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瞪着苏笑笑。
“都怪你！要不是你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胡说八道，我能差点惹这么大麻烦吗？”
“人家是来买东西的，你非说人家是乡下泥腿子，买不起！”
“你睁大眼睛看看，人家一口气买了多少？这要是被经理知道了，我的工作还要不要了？”
她越说越气，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刚才那短短几分钟，她感觉自己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苏笑笑被她这一通吼，先是一愣，随即也来了气，不服气地梗着脖子反驳：
“我怎么知道她那么有钱？穿得那么寒酸，谁看得出来？”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苏见月离开的方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嫉妒。
“就她那副狐狸精的样子，谁知道那钱是怎么来的！没准是被哪个老男人……”
她的话越说越难听，苏清雅想拦都拦不住。
“住嘴！”
一声低沉的训斥自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一个女孩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你的教养都到哪里去了！”
苏笑笑吓了一跳，声音戛然而止。
她不情不愿地回过头，就看见自家堂哥苏云舟黑着脸站在那里。
他旁边，还站着陆骁和顾景程。
陆骁的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刚结完账，拎着几个纸包，上了三楼的俏丽背影上。
苏清雅反应快，连忙笑着迎了上去。
“哥，骁哥哥，景程哥，你们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拿捏的甜糯，尤其在喊“骁哥哥”的时候，脸颊不自觉地飞上两抹红晕。
陆骁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没有太多回应。
苏笑笑见苏云舟来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刚才被方翠数落的委屈，和被苏见月压制的气愤一下子涌了上来。
她几步走到苏云舟旁边，拉着他的胳膊就开始告状。
“堂哥，你可算来了！刚才有个乡下丫头，她欺负我和清雅姐！她……”
“是谁欺负谁，你们心里有数。”
苏笑笑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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