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要去苏家吃饭，苏见月趁着午休去了趟百货大楼。
第一次正式登门，总不能空着手去。
她心里盘算着，给苏老爷子和苏老夫人备些糕点茶叶，再给亲爹亲妈带点水果。
礼数周全些，总不会错的。
百货大楼里人头攒动，空气中混杂着雪花膏和的确良布料的味儿。
苏见月先去副食品柜台称了二斤桃酥饼和一包普洱茶，又买了些苹果和橘子，售货员用草绳细致地捆好，方便拎着。
路过卖衣服的柜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她。
“同志，是你啊！”
苏见月回头，是夏蓉，脸上挂着热情的笑。
她西下看了看，没看见上次和苏笑笑嘲讽她的方翠。
“夏蓉同志，你好。”
“你今天不买衣服啦？”夏蓉快人快语地问。
“不了，我买点别的东西。”苏见月随口应着，问了一句，“方翠同志呢？今天没上班？”
夏蓉撇了撇嘴，凑近了些小声说：“上次那事儿，被人传到我们经理耳朵里了。经理说她那样的态度干不了招待人的活儿，把她调到后面仓库去搬东西了。”
苏见主听完，瞥了眼收银台前多了一张生面孔，心里没半点波澜。
售货员的工作，在这个年头可是铁饭碗。
多得是想找门路进来工作的，方翠要不是偏听偏信，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都是她自找的。
她没再多问，和夏蓉道了别，拎着东西走出了百货大楼。
刚下台阶，就看见一个穿着灰色旧褂子的老人，正抱着个蓝布包袱，拦着一个年轻姑娘，嘴里急切地说着什么。
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苏笑笑。
苏见月本想绕开，不想多生事端，脚下刚拐了个弯，就听见那老人的声音飘了过来。
“姑娘，我这包袱里真是好东西，是传家宝！要不是家里头等着钱救急，我也舍不得拿出来卖。我也不多要你的，就一百块，一百块就成！”
说着，老人颤颤巍巍地解开包袱一角，露出里面黑乎乎的一块东西。
苏笑笑只瞥了一眼，火气“蹭”地就上来了，声音尖利地嚷道：
“你这老头儿是疯了吧？拿块烂木头疙瘩就敢要一百块？你当我是傻子还是冤大头！”
她说着，不耐烦伸手去推那老人。
老人本来就瘦，被她这么用力一推，脚下没站稳，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怀里的包袱也滚到了一边。
“哎哟！”
这一声惊呼，瞬间让周围的路人全都看了过来。
苏笑笑见状，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她最是要面子的，尤其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她下意识地拔高了声音，想抢占先机：“你个老不死的，想碰瓷是不是？拿块破木头出来骗人，还想讹我？”
老人被她骂得脸涨得通红，急忙摆着手解释：“不……不是的，我不是要讹钱……”
可苏笑笑哪里肯听，嘴里的话越骂越难听。
老人嘴笨，急得眼圈都红了，半天也争辩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买东西就算了，你推人做什么？”
一个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苏见月实在看不下去，上前弯腰将地上的老人扶了起来，又替他捡起那个蓝布包袱。
苏笑笑一看见是苏见月，脸上的怒气更盛了。
“苏见月？又是你！我当是谁呢，在这儿多管闲事！”
“对老人动手，还骂得这么难听，这可不是闲事。”
苏见月拍了拍老人身上的土，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原来红旗大院出来的军人子弟，不止喜欢欺负我们这种外地来的，连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也不放过。”
她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她是红旗大院的？”
“乖乖，军人子弟就能随便欺负人啊？”
“刚才我可看见了，就是这小姑娘把人推倒的，那老人家就想让她看看东西，她就动手了。”
路人的指指点点，像针一样扎在苏笑笑身上，她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又气又急地嚷嚷：
“你们懂什么？这老头就是个骗子！他拿一块破木头，要卖我一百块！”
“一百块啊！他一首拦着我不让我走，我就是着急了推了他一下！”
老人被众人怀疑的眼神看得手足无措，连忙打开自己的包袱，大声为自己辩解：
“我卖的不是破木头，这是沉香！是能救命的上好沉香木，叫奇楠！”
奇楠沉香？
苏见月心头一动。
奇楠沉香可是沉香中的极品，价比黄金，而且有市无价。
这包袱里的真是奇楠沉香？
她刚想让老人给她看看，就听苏笑笑继续嚷道：
“什么沉香，我看就是块烂柴火！你说不是破木头，那你打开让大伙儿都瞧瞧。让大家评评理，看看到底是我欺负你，还是你这个老骗子想骗我钱！”
老人为了自证清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得把蓝布包袱整个打了开来。
那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的木头，颜色黑中带褐，表面坑坑洼洼，还沾着些泥土，看着确实跟路边捡的朽木疙瘩没什么两样。
“嗨！我还当是什么宝贝，就这玩意儿？”
“可不是，这不就是块烂木头吗？要一百块？这老头心也太黑了！”
“错怪这小姑娘了，换我我也得急眼啊，这不是明摆着骗人吗？”
“一把年纪了，为老不尊，出来干这种事，也不嫌丢人！”
一时间，风向瞬间逆转。
刚才还同情老人的路人，这会儿全都对着他指指点点，话里话外都是指责。
苏笑笑见状，脸上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她扬着下巴，瞥了苏见月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
看见没？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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