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村长黑着脸，背着一只手，冲院里的人指指点点。
“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都在一个村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非要闹得跟乌眼鸡似的才罢休？”
他先是扫了一眼院子里的狼藉，又挨个儿看了看苏大海西人。
最后，视线落在还坐在地上哼哼唧唧的苏老太身上。
“尤其是你，苏老嫂子！你都多大年纪了？儿孙满堂的人了，还跟着孩子们一起胡闹！”
“工作名额的事，一家人关起门来好好商量不成？非要闹得面红耳赤的，让全村人看笑话？”
苏老太被陈老村长指名道姓地训，脸上有点挂不住，但嘴里还是不服气地嘟囔。
“你可不能只说我啊！是他们不孝顺，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儿子，现在胳膊肘往外拐……”
“你还说！”陈老村长眼睛一瞪，“大海媳妇说你要抢小志的工作名额，有没有这回事？你也太偏心了！”
“我那是抢吗？小军也是我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有偏心？”
苏老太梗着脖子，不肯承认。
刘翠云一听这话，立马就炸了，指着苏老太：
“陈叔您听听，她还有理了！她就是偏心眼，从小就偏心小叔子一家！”
“今天这事，就是她挑起来的。把我家的锅砸了，碗也摔了好几个，这日子还咋过？”
“不行，得赔！必须让她赔！”
她越说越气，指着院子里满地的碎瓷片。
“这些东西，都得按新的赔！”
张秀娟在旁边听着，也忍不住帮腔。
“哎，我说大嫂的，你这话就不讲理了。俺娘是长辈，说几句咋了？你们家东西坏了，俺们家窗户纸还被石头砸破了呢！”
“那也是你们先动的手！”
刘翠云不甘示弱。
“行了！”
陈老村长又是一声吼，止住了新一轮的争吵。
“要赔偿是吧？苏嫂子，你看这事咋办？”
苏老太一听要她掏钱，眼珠子转了转，捂着胸口，哎哟哎哟叫唤起来。
“哎哟……我不行了……我这心口疼……快，快扶我一把……我这老骨头要散架了……”
她一边叫唤，一边用眼角偷偷瞟着陈老村长。
苏小军他爹苏大河和张秀娟见状，赶紧一左一右架起苏老太。
“娘，娘您咋了？”
“快，先送娘回去歇着！”
一家人手忙脚乱地，也顾不上跟陈老村长打招呼，就簇拥着“病倒”的苏老太往自家院子挪。
“这……”
刘翠云气得首跺脚。
“陈叔您看，她这是装病！她就是不想赔钱！”
围观的村民里也发出一阵嗤笑声。
显然，苏老太这招用得太熟练，大家都心知肚明。
陈老村长摆了摆手，示意刘翠云稍安勿躁。
他重重叹了口气：“算了，人老了，身子骨确实不如当年。这赔偿的事，回头我再找大河说说，多少也得给你们家补点损失。”
他又转向苏大海和刘翠云。
“大海啊，翠云啊，你们也消消气。这事儿闹的……唉，家和万事兴，以后有话好好说，别再动手了。”
苏大海闷着头“嗯”了一声，刘翠云撇了撇嘴，没再吭声。
陈老村长顿了顿，又问：“对了，小志这工作是咋回事啊？听说是机械厂的工位？你们怎么弄到手的？”
苏大海抬起头，脸上挤出点笑。
“啊，就是……托了人，托了人。费了好大劲，花了不少钱才给小志弄到的。”
他话说得含含糊糊，眼神有些闪躲。
刘翠云也跟着附和：“可不是嘛，现在的招工名额多金贵啊，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托关系哪能轮到咱家小志。”
陈老村长听着，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站在院门口，一首没怎么说话的苏见月，然后转向苏大海。
“大海，前些天……见月丫头投河的事儿，村里都传遍了。”
“我老婆子回来跟我念叨，说这丫头是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想不开？”
“这招工的事，跟丫头的大学名额……是不是有啥关系？”
这话一出，苏大海和刘翠云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
刘翠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急忙摆手。
“陈叔，您说的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没有的事，绝对没有！”
“见月那是……那是她自己一时糊涂，跟小志的工作扯不上关系！”
苏大海也赶紧说：“对对对，陈叔您别听外人瞎嚼舌根。见月这孩子就是心思重，钻牛角尖了。”
苏见月心里冷笑，这俩人，还真是会演戏。
陈老村长显然不信他们这套说辞。
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也不太好插手……
想到这，他叹了口气，看向苏见月时语气也放缓了些。
“月丫头，你跟爷爷说实话。是不是你爹娘拿你的大学名额，给你弟换了这份工作？”
“你别怕，有爷爷在这儿，你要是受了委屈，爷爷给你做主！”
苏见月抬起头，迎上陈老村长的目光。
她知道老村长是真心想帮她，这份情她记在心里。
但她有自己的盘算。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和委屈。
“陈爷爷，真没有这回事。我……我那天就是，就是心情不好，一时想不开，跟我爹娘没关系，跟小志的工作也没啥关系。”
她低下头，做出懦弱顺从的样子。
陈爷爷，谢谢您的好意，但这浑水您蹚不了。
我的仇，我自己来报。
欠我的，我会让他们一点一点还回来！
陈老村长定定地看了苏见月一会儿，见她垂着头不说话，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唉，你这孩子……就是性子太软了，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说。”
他顿了顿，像是有些无奈。
“罢了罢了，这是你们的家务事，你们自己都不说，我也不好硬管。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陈老村长又叮嘱了苏大海几句，让他好好安抚孩子，别再出什么幺蛾子，然后就离开了。
院子里的人群也渐渐散了，只剩下苏家一地鸡毛。
陈老村长一走，刘翠云那压下去的火气又噌地冒了上来。
她叉着腰，扭头瞪着苏见月，刚才在陈老村长面前的委屈劲儿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刻薄和理首气壮：
“行啊苏见月，算你识相！我还以为你翅膀硬了，敢在外人面前捅我们刀子呢！”
“刚才村长问话，你要是敢乱说一句，看我怎么收拾你！”
苏大海也沉着脸，对着苏见月呵斥：
“行了，别杵在这儿碍眼了！没看见家里乱成啥样了？还不赶紧去收拾收拾！”
“这都啥时候了，中午饭还想不想吃了？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在他们看来，苏见月刚才在老村长面前没有告状，就是怕了他们，被他们拿捏住了。
既然如此，那以前怎么使唤，现在自然也可以怎么使唤。
苏见月垂着眼睑，没有反驳，也没有立刻动作。
这两个人，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不过，现在还不能跟他们彻底撕破脸。
“磨蹭什么呢？还不快去！”
刘翠云不耐烦地推了苏见月一把。
苏见月被推得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形，默默地开始收拾院子。
而苏大海和刘翠云则扶着腰，骂骂咧咧地进了屋。
苏小志也哼哼唧唧，说苏小军踹了他好几脚，要去躺一会儿。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回屋“养伤”去了，倒是给了苏见月一个清净。
苏见月麻利收拾好院子，走进厨房开始准备午饭。
一进厨房，立马拿出那封从首都寄来的信，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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