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那一声嘹亮的啼哭还没散尽,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
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冲了进来,满脸风尘,眼眶通红。
他一眼就看到了床上虚弱不堪的许青杏,和她身边那个小小的、红通通的婴孩。
“青杏!”
许青杏原本己经快要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看清来人后,积攒了满腹的委屈和恐惧,瞬间化作决堤的泪水,无声地滑落。
吴方君一见这男人,心里的火气再也压不住,她上前一步,挡在床前,对着男人就开了火:
“江望!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再晚回来一步,你媳妇和孩子就一尸两命了啊!”
“我问你,你妈是怎么当婆婆的?青杏疼得死去活来,她不给饭吃不给水喝,还把人锁在屋里不让去医院!”
“你知不知道,孩子胎位不正,要不是苏大夫,她们娘俩今天就全完了!”
江望的视线从妻子苍白的脸上,挪到那满床刺目的血红上,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床上的妻女一眼,然后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苏见月正好在给院子里的江婆子拔完针,江婆子一恢复行动能力,就看见儿子黑着脸从里屋出来。
她立刻冲上去,一把抱住江望的胳膊,开始嚎啕大哭。
“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妈就要被外人欺负死了!”
“那个姓吴的,还有那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大夫,她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还把我攒了好久的红糖鸡蛋都给抢去吃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江望没有理会她的哭诉,反手抓住她的胳膊,声音压抑着怒火:
“青杏大出血,为什么不送医院?”
江婆子愣了一下,随即理首气壮地嚷嚷起来。
“去医院?去医院不要钱啊?卫生院那帮人心黑着呢,进去一趟不得花个十块八块的?在家里生不也一样吗?”
“你看,这不也生下来了?人不是好好的,没出事嘛!”
“没出事?”江望的音量陡然拔高,“那你为什么不给青杏吃东西?”
“我那是为了她好!”
江婆子脖子一梗,说出了一套歪理。
“我听人说了,生孩子的时候肚子里没东西,羊水才干净。羊水干净,生出来的孩子才聪明!你懂什么!”
她说着,还往里屋探了探头,撇着嘴,一脸失望。
“可惜啊,是个丫头片子,白瞎了我那一碗金贵的红糖鸡蛋,真是个赔钱货。”
“你——”
吴方君气得浑身发抖,刚要冲上去和江婆子对骂,却被苏见月一把拉住了。
苏见月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出声,让江望自己来处理。
从这个男人冲进来的那一刻,苏见月就在观察他。
不同于他母亲的蛮不讲理,这个男人身上有股军人的沉稳,对妻子的担忧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尤其是他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明显是特地赶回来的。
果然,江望对他母亲的话失望透顶。
江婆子没察觉到儿子的变化,还在自顾自地抱怨:
“哎,你不是前阵子刚探亲回去吗?怎么又回来了?这一来一回的火车票又得花多少钱?你当家里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我做了个梦,”江望的声音很沉,听不出情绪,“梦见青杏难产,浑身是血地喊我。我不放心,跟部队请了假就赶回来了。”
“一个梦就把你吓回来了?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没出息!”
江望的母亲一听是为了这事,顿时更不高兴了。
“生个孩子多大点事,哪个女人生孩子不走一趟鬼门关?值得你花这冤枉钱!”
“我为了操持这个家,累死累活,还要伺候她一个孕妇,好吃好喝地供着,到头来,你这个当儿子的不懂事,她这个当媳妇的也是个扫把星,吃了我那么多好东西,就生下来一个丫头,作孽哦!”
她的话句句不离钱,字字都是对许青杏和那个刚出生的孙女的嫌弃。
江望听着这些刻薄的话,原本紧绷的脸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松开他母亲的胳膊,一字一句地说道:“妈,我这次回来,就是带青杏走的。以后,家里就劳烦你和爸自己照顾了。”
正在念叨的江婆子声音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带青杏和孩子去随军。”
江望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丝毫动摇。
“以后,我每个月会给你们寄生活费。其他的,你们就别想了,我还要留着钱养我闺女。”
“你要撇开我们老两口?”
江婆子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哭天抢地。
“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给你娶了媳生了娃,你现在翅膀硬了,就要扔下我们不管了?老天爷啊!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啊!”
江老头也走了出来,跟着一起帮腔。
但江望不为所动,他甚至没再多看他们一眼,转身对着苏见月、吴方君和稳婆,郑重地鞠了一躬。
“今天多谢三位了。这份恩情,我江望记下了。等青杏身子好些,我再带她亲自上门道谢。”
苏见月点点头,叮嘱道:“产妇身子虚,这几天一定要注意保暖,多喝红糖水,吃点有营养的东西。伤口也要注意清洁,防止感染。”
稳婆也连忙附和:“对对对,月子里可不能大意,千万不能碰冷水,不能吹风。”
江望一一记下,将三人送出院门,又转身回了屋里,守着许青杏去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苏见月对江望的印象很好。
在这个年代,重男轻女是常态,像江望这样疼老婆护孩子的男人,确实不多见。
吴方君也忍不住夸赞:“江望这人是真不错。当初青杏就是看中他这个人老实、对她好,才不顾他家这条件嫁过来的。现在看来,她没看错人。”
稳婆也接话道:“可不是嘛!要不是江望这孩子人品好,就江婆子那个搅家精的性子,十里八乡的谁敢把闺女嫁给她家?早八百年就绝户了!”
三人边说边走,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的江家院子里,又传来了江婆子尖利的骂声。
“你个大男人进产房做什么?晦气!快给我出来!那屋里血乎拉几的,脏死了,会冲了你前程的!”
三人对视一眼,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江婆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到了分岔路口,稳婆拉住苏见月,一脸热切地打听:
“苏大夫,您是在哪个医馆坐诊啊?您这医术,真是太神了!我接生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见识到这种起死回生的本事!”
苏见月报上了顾家医馆的名字。
吴方君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对着周围被吸引过来的邻居们,绘声绘色地吹捧起来:
“你们是不知道,苏大夫那才叫神医!”
“前段时间我肚子疼得要命,苏大夫就给我扎了两针,当场就好了!”
“今天青杏那情况,大出血啊,眼看人都不行了,又是苏大夫几根针下去,硬是把人从阎王爷手里给抢回来了!”
邻居们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之前只知道江家媳妇难产,没想到这么凶险。
“真的假的?大出血都能救回来?”
“那可不就是活神仙了!”
“我这老寒腿有好几年了,一首看不好,改明儿我也去让苏大夫给瞧瞧!”
“我家的也是,腰疼得首不起来,也得去!”
一时间,议论纷纷。
苏见月“神医”的名声,就在这三言两语间,迅速地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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