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曜府外，月初升，夜未深，山风自高处潜回谷底，拂动檐角悬灯。薄雾浮动，枝叶轻颤，寂寂灵光于封印之内忽明忽暗，若一池无波水面，被星辰轻落。
君澜小心地靠近一步。
她穿了素净浅青的窄袖短裳，袖边略显宽大，藏不住悄悄的小兽耳。她瞧着前方那层薄如云纱却沉重如山的灵障，眨了眨眼，连尾巴都紧紧收在了身后不敢晃动。
湛渊帝君负手而立，立于封印前石阶上，身姿高挺如山，黑衣衬月，神色沉静而淡远。他未转身，却似早己知她靠近，低声道：
“你可感知此界气息？”
君澜抿着唇，迟疑地伸出指尖去触碰那一层封界。
——一触，便觉心神微震，似有无数细小灵息穿体而过，既非锋锐，亦非温软，恰似一方天地在她掌心微微漾开。
她“唔”了一声，连忙收手，小耳朵抖了抖，睫毛一眨一眨地，像是真的在认真体会。
“它冷……”她小声说，“可也有点熟悉，好像……”
她侧头，犹豫了一下，眼神偷偷落向帝君的身影：“……像是师尊的灵息。”
湛渊帝君终于回头，淡淡望着她，眸中沉静如水，缓缓开口：
“此界，乃我以自身灵息为引，封炼九层，合寒曜星辰力而成，名‘寒曜封界’。以护此山，以守归曜。”
他抬手虚点虚空，灵气一卷，自袖中缓缓现出一物。
那是一枚玉色温润的吊坠，似钥非钥，玉中藏银丝，中心一点银蓝灵晶静静流转，光芒如星。玉面上有极细密封纹浮现，九环封印，仿佛呼应脚下这座沉眠山门。
他轻轻一送，吊坠便飘向君澜，悬停在她胸前半寸处，微微旋转，似在试探、亲近，又似自来与她相合。
君澜怔怔地望着那枚吊坠，小手伸出，捧在掌心。
她能感受到，那吊坠中藏着极深极稳的灵意，冷而不寒，重而不压，若夜中暖灯、雾中道引，似是有师尊气息的一缕，沉入其中。
“此为‘钥’。由我亲手祭炼”帝君看着她好奇的双眼开口“今日予你，便叫它‘澜钥’罢”
“佩之，你可感封界气动，可识虚灵之变，亦可护神稳形。你天生灵息驳杂，极易受外界所扰，此钥可助你静心守神。”
“将来你神识自成，与封界契合，此钥便是你之心印，门户之主。”
君澜抬起头，看着他，眼中藏着一瞬的光亮。
“……是给我的吗？”
湛渊帝君点了点头，为她系好钥佩。
他伸出手，指节修长，掌心带着薄茧，却温热沉稳。君澜怔怔望着那枚玉坠从他袖中滑落，落入他掌心，细细整理了挂绳，将那银丝如丝绦般缠绕其上，又略一凝神，于其中封入一缕灵息，以稳法阵灵动。
他低下身，为她理了理衣襟，衣角微拂，拂过她胸前尚未长齐的领口与那点未褪的兽形柔毛。她身子一僵，小耳朵悄悄抖了一下，却没躲开，只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
他的手掌落下，指尖带着一丝冷意，却极稳地将那钥佩绕过她颈侧，绕过银白发丝的根部，扣入她的锁骨间。
“此佩为灵印，须贴身而系。”他语气淡淡，低头替她拢好，声音在她发顶飘荡，“若觉刺痒，是你心神浮动。”
君澜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轻了些。钥佩贴在她心口的地方，温润如玉，却不沉重，却又仿佛一下子在她胸前落下了某种说不出的分量。
那不是单纯的器物，更像是一句郑重的托付。
“它也能传音？”她低声问，小手捧起佩玉，轻轻晃了晃，“若我遇到危险……可以唤你？”
湛渊帝君望了她一眼，目光静静地落在她眼中那点微光里。
“可。但须慎用。”
“……会不会用一次，你就生气？”
他垂眸，没有答话。
却伸出指节，在她额心轻轻一点。那一缕灵息沿着她的识海落下，与钥佩中那道主符若隐若合，彼此生出一道清明印契。
“你若真正遇险，我自会知。”
君澜看着他，突然小声问道：“那……如果我只是怕黑，也可以叫你？”
湛渊帝君的手顿了顿，目光微敛，不答。
她抿了抿唇，自己先小小地笑了。
“那我就忍一忍好了。”她轻声道，低头把佩玉藏进衣襟中，却忍不住又摸了摸它。
好像只要戴着这个，就不再只是一个躲在门后的小雪鼬了。
她抬头看向湛渊帝君，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小脸扬起一点认真地问道：
“那我是不是，真的开始……守门了？”
湛渊帝君目光落在她额心尚未稳固的灵息上，又看她眼中闪烁的那一点不安与雀跃交织的光。
他沉声道：
“从今日起，归曜府，交由你守。”
吊坠落在她胸前，贴着衣襟，刚好垂落于心口。君澜低头看了一眼，抬手小心按住，手指紧紧扣着那温润灵玉，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只觉得心跳有些快。
“所以，我……是守门小雪鼬啦～”
“不只是守门。”他淡声纠正，“是感知，是回应，是在千里之外便知何人欲来，是知风动木鸣间哪一道气息生疏，是于静中观动，于未现先感。”
他顿了顿，又道：“你还未懂‘静’。”
她噘了噘嘴，委屈地低声：“可我己经不哭着睡觉啦……”
湛渊帝君忽而低笑了一声。
月光洒落他肩头，夜风动衣。君澜看着他浅淡一笑的样子，心里忽然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暖意。
那钥佩贴着她的心口，一点微光如水，在她胸前轻轻晃动，如夜舟明灯，亦如心意初启。
她开心地觉得自己成为了山门中最重要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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