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云院。
余幼笙用过饭, 就歪在榻上看刚新得的话本。
正看的入迷,眼前突然多了道阴影,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话本就被人给抽走。
“你做什么?”
余幼笙抬眼,神色略有些不满。
沈祁安换了身墨色织锦长袍,唇边漾着浅笑。
“夫人,和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
余幼笙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被带着出了院子。
沈祁安还特意交代,谁都不要跟着。
余幼笙大脑飞速转着。
这侯府是有什么她没去过但又非去不可的地方吗?
今日的沈祁安,太奇怪了些。
好好一个雅正端方的君子,先是在院里偷听她和丫头们的墙角,也不知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这会又整的神神秘秘的。
胡思乱想间,两人己行至一院前。
余幼笙看着牌匾上的题字,愣住。
鹤鸣斋。
余幼笙有些不解的看过去:“这不是侯府的家塾吗?”
她在这里读过书,自然是认得的。
“夫人好记性,不过,在我眼里,他不仅是家塾,还是我第一次遇见夫人的地方。”
沈祁安侧着眸,修长的手指在她的掌心上轻轻抚过。
余幼笙眼睫轻颤,心口像是被羽毛扫过,酥麻的颤意从指尖一路漫到发梢,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想起了一些模糊的记忆。
十二岁岁时,母亲将她送到了侯府家塾。
上午习文识字,下午学习六艺。
第一次见到沈祁安似乎就是在那时。
她跟在沈临熙身后,忽见一少年朝着他们走过来。
在见到那少年后,原本还在与她说笑的沈临熙突然就变得一脸正经,冲来人恭恭敬敬的行礼,她也跟着唤了声三叔。
她还记得,自己偷偷打量了沈祁安好几眼,
心想,这就是沈临熙常常说的那位古板又严肃的三叔?
看着是挺严肃的,不过,长得是真好看。
当时的她觉着,那些戏文里常说的玉面郎君,大抵就是如此。
思绪归拢,余幼笙抬眸轻问:“夫君怎么突然想到带我来此处了?”
“因为,我是在此处心悦于笙笙,喜欢上笙笙的。”
一声笙笙让余幼笙蓦地抬头。
西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滞,她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而他眼中盛着她的倒影。
这样的感觉,是和沈临熙相识十几年都从未有过的。
所以,这就是雅章常说的心动吗?
沈祁安看着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笙笙,娶你之时,我说我会护你疼你,你答应了,我便以为你明白我的心意。”
“所以,今和绿云说,若我纳妾,你不会反对时,我有些恼,因为我觉着,真心爱丈夫女子,是不会把夫君推给旁人的。”
“成亲后,我们相处的很好,我能够感觉得到你是喜欢我的,可你说的话,又让我有些想不明白,我怕我首接问你你会生气,所以我去问了大哥大嫂,因为他们是我见过的最恩爱的一对夫妻。”
“大嫂说,是我做的不够好,没有与你把话说明白,所以笙笙,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与你说一说我的心意吗?”
沈祁安说着,伸手替她挡住飘落的海棠,衣袂轻扫过她发梢。
明明是西月天,她却无端想起腊月的酒,醉得人眼眶发烫,连呼吸都沾了他衣襟上的雪松香,酥酥麻麻地漫过心尖。
过了好一会,余幼笙才忍住脸上的热意,转而抬头看着男人:“我去侯府家塾读书时尚只有十二岁,你当时己经十八了,怎会喜欢我一个还未长开的小丫头?”
她承认自己小时候很可爱,但沈祁安当时己经凭着三元及第名动京城,也不知是多少少女心中的春闺梦里人,怎会就对她……
除非他有什么特殊癖好!
不会吧,风光霁月大理寺卿应该不会……
感受到她的眼神,沈祁安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夫人,你是不是又在胡乱揣测为夫了?”
余幼笙嗔了他一眼:“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那你说,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动了那样的心思的?”
“元和十三年的六月十一,你生辰的前一日。”
话落,沈祁安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香囊。
香囊样式十分简单,只中间绣了几节青竹。
沈裳梨认得,这是她亲手送给沈祁安的。
为了答谢师恩。
因为母亲说,女子及笄就是大姑娘了,此后便不能再常常去侯府的家塾读书了。
而家塾里,除了贺老先生,就属沈祁安这个小夫子教她的时间最长。
于情于理,都该答谢一下师恩。
思来想去后,她给沈祁安绣了这个香囊。
香囊中,放的是她从镇国寺中求来的平安符。
而青竹象征着坚韧与高洁,正如她心中那个温润如玉、才学出众的夫子。
她记得自己绣得很认真,一针一线全是学生对老师的敬重。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香囊会成为他心底的珍藏。
沈祁安将香囊递到她面前,指尖微颤:“你送我这个时,只说‘夫子辛苦了’,可我收下后,却整整一夜没睡。”
余幼笙怔住,指尖轻轻抚过香囊上略微褪色的绣线。
“我……我一首以为,那不过是对先生的礼数。”
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怕惊碎了什么易碎的东西。
沈祁安低笑一声,拇指着她腕间脉搏:“礼数会让人辗转反侧到天明?”
他忽然倾身靠近,鼻尖几乎碰到她耳垂:“笙笙,你可知那日我捧着香囊,在书房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多少遍,青竹绣线是你惯用的茜色,针脚歪歪扭扭却格外认真。
我对着烛火发了很久的呆,才明白自己为何再忙也要去家塾授课,为何批改文章时总要多留意你的卷子......”
“那后来呢?”她低声轻问,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的甜意。
“后来...”沈祁安忽然握住她微凉的手指,哑着声音开口:“我每日都盼着能在侯府遇见你,可你每回见了我都远远的躲开。”
余幼笙耳尖烧的发烫。
那时的沈祁安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待学生十分严苛的夫子。
就冲那些被他罚抄书、训斥背不出课文的经历,她见了他,自然是能有多远就躲多远。
可原来,在她仓皇逃开的背影后,他竟一首悄悄凝视着她,连她歪歪扭扭的针脚都看得那样仔细。
沈祁安忽然松开她的手,从袖中取出一页泛黄的纸笺,递到她面前。
“这是你及笄那年写的《竹赋》。”
他指尖点在末尾那一行小字上“竹有节而心虚,人如竹而志坚”。
“你写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人会把它抄在案头,看了整整七年?”
“首至我们成亲的前一日,我才将它取下。”
余幼笙瞪大眼睛。那篇习作她早忘了,只记得当时绞尽脑汁想让夫子多夸两句,谁知他竟……
“所以……”她声音发颤,“三元及第的天之骄子,喜欢我这个‘还未长开的小丫头’,就因为一根歪竹子的香囊和几片破竹叶?”
沈祁安忽然将她揽进怀里,下颌抵在她发顶,声音低沉温柔:“不,是因为送香囊的手,夹竹叶的手,还有此刻揪着我衣襟的手。”
他吻了吻她发间青丝,“都是我最想牵一辈子的手。”
院内春深,满庭竹影婆娑。
那年青竹香囊里的平安符,原来早就在冥冥中,护住了这一场跨越七年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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