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关外,天地肃杀。
初春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却被一股更凛冽、更沉重的杀气彻底冻结。广袤的原野上,再也看不到一丝生机,唯有铁与血的森然。黑色的浪潮,无边无际的黑色浪潮,从北方地平线一首蔓延到雁回关险峻的山麓之下。
那是北燕的军阵。
十二万精锐,身披玄色重甲,刀枪如林,戟戈如海,一面面巨大的黑底金纹“燕”字大纛,在凛冽的朔风中狂舞,发出撕裂般的咆哮,如同巨兽宣战的怒吼。
军阵严整,纹丝不动。唯有战马的响鼻和铁甲偶尔摩擦的冰冷声响,汇聚成一片低沉而压抑的嗡鸣。
骤然!
北燕军阵中央,那如同黑色礁石般稳固的中军大营处,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狂潮!
“万岁!万岁!万岁——!!!”
声浪如同九天惊雷,瞬间撕裂了压抑的寂静,震得雁回关的城墙似乎都在微微颤抖!黑色的军阵刀枪顿地,发出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金铁轰鸣!每一个士兵都狂热地望向中军,眼中燃烧着近乎癫狂的崇拜与嗜血的战意!
一面前所未有的巨大龙旗,在无数狂热目光的簇拥下,从中军大营缓缓升起!
旗面漆黑如墨,用最纯粹的金线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睥睨天下的五爪蟠龙!龙睛以血红宝石镶嵌,在阴沉的天光下闪烁着妖异而威严的光芒!龙旗猎猎,仿佛真龙降世,带着主宰苍生、碾碎万物的无上威压!
龙旗之下,一架由八匹通体漆黑、神骏非凡的龙驹牵引的巨大鎏金御辇,缓缓驶出营门,来到整个军阵的最前方!
御辇之上,江凛巍然而立!
他未着全副帝王仪仗的冕服,而是一身玄黑蟠龙金甲!甲叶森然,每一片都经过千锤百炼,流淌着暗沉的金光,如同覆盖了一层来自深渊的龙鳞。
——
雁回关前,狭窄的通道成了吞噬生命的绞肉机。
北燕前锋营的士兵,在战鼓催逼下,如同黑色的怒涛涌向雄关。
冲锋的呐喊很快被惨嚎取代。看似平坦的地面暗藏杀机,冲在前列的士兵脚下突然塌陷,跌入丈余深的陷马坑,坑底密布的尖竹木刺瞬间穿透躯体。
侥幸绕过的,脚掌被密密麻麻的铁蒺藜刺穿,剧痛倒地,随即被后续涌上的人潮践踏成泥。鲜血迅速染红了关前土地。
“清道!填坑!”军官嘶吼。
衣衫褴褛的奴隶兵和役夫被驱赶上前,用简陋工具和血肉之躯去试探、填平死亡陷阱。
城头箭雨无情倾泻,清道兵成片倒下,尸体与泥土一同填入深坑。每推进一寸,都铺满尸骸。
付出巨大代价,一条血路勉强铺就。北燕重甲步兵高举蒙皮大橹盾,结成龟甲阵,顶着零星箭矢,踏着血泥,开始向关墙冲击。
“放——!”
沈澜枫冰冷的命令如同丧钟。
城墙上,早己绞紧的弩车呼啸着撞入北燕的盾阵!坚硬的橹盾在恐怖的动能下如同纸糊般被洞穿,盾后的士兵连人带甲被串成血葫芦,巨大的冲击力甚至带倒一片!
紧接着,投石机的长臂猛地扬起!燃烧的火油罐和巨大的石弹狠狠砸入冲锋的人群!火油罐爆裂,粘稠的火焰西溅飞射,瞬间点燃士兵的皮甲、头发,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战场。
石弹落下,砸中之处血肉横飞,盾碎骨裂,在密集的阵型中犁开一道道血肉胡同!
“礌石!滚木!”守军军官的吼声不断。
无数沉重的滚木礌石沿着陡峭的墙壁轰然砸落!如同山崩!北燕士兵举盾格挡,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手臂震断,盾牌砸碎,连人带盾被砸成肉泥!滚木带着雷霆之势滚入人群,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断肢残骸西处抛飞!
北燕的第一次强攻,在雁回关残酷的防御体系面前,死伤惨重,被牢牢钉死在关墙百步之外,寸步难进!
中军御辇上,江凛面无表情地看着血肉战场。
“盾车。”冰冷命令下达。
数十辆覆盖多层湿泥生牛皮的巨大“盾车”被缓缓推出,如同移动堡垒,顶着箭雨和小型礌石,推进至最前线,为后续行动提供掩护。
“填壕。”
背负土袋的役夫和奴隶兵在督战队刀锋下,如同蝼蚁涌向宽阔的护城壕。城头箭矢、石块不断落下,填壕者不断倒下,尸体与土袋混杂,艰难地填塞着壕沟。
“弩阵压制城头弓弩手!砲阵,轰击城门楼两侧敌台!”江凛再次下令。
北燕后方弩阵箭矢如飞蝗压制城头火力。砲阵(投石机)集中轰击坚固敌台,石弹砸落火星西溅,碎石纷飞,压制守军部分火力并造成伤亡。
就在部分壕沟即将填平,盾车靠近之际。
雁回关城墙几处伪装暗堡突然掀开!
“嘎吱——嘣!嘣!嘣!嘣!”
二十架“千机连弩”露出獠牙!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机括声响起,弩箭如泼水般激射而出!形成覆盖数十步的金属风暴!
正在填壕的役夫和盾车旁的士兵如同麦子般倒下,盾车推进瞬间停滞!前沿陷入混乱!
江凛眼神微凝。
“砲阵覆盖暴露连弩暗堡!”
令旗挥动。北燕砲车调整,装填更大石弹和燃烧陶罐。
轰!轰!轰!
巨石和火罐精准砸向连弩暗堡区域!暗堡顶部坍塌,碎石木屑与守军残肢飞溅!火焰吞噬垛口,守军化为火人!城头火力为之一窒!
战斗并未停止,迅速演变为惨烈的拉锯战。
北燕军持续强攻,盾车掩护填壕,砲阵压制城头,重甲步兵举橹掩护冲车反复撞击包铁城门。“咚!咚!咚!”的撞击声日夜不息。
大夏守军坚韧防御,利用间隙重新布设陷坑铁蒺藜;分散隐蔽的弩车、投石机抓住时机反击;滚木礌石与金汁持续收割攀城敌军;残存千机连弩机动偷袭,打乱进攻节奏。
三天血战,雁回关前尸积如山,血染大地,被践踏成泥泞的修罗场。冲车撞木崩裂,城门严重变形凹陷,却屹立不倒。北燕军伤亡惨重,士气显露疲态。大夏守军同样损失不小,城垛损毁,士兵在砲石箭雨下不断减员。
战局陷入胶着。
御辇上,江凛看着僵持的血肉磨盘和那道伤痕累累却岿然不动的关墙,眼中寒光一闪。
“萧策。”江凛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臣在。”萧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御辇旁。
“传令李崇,正面攻势暂缓。保持砲击和袭扰,佯作继续强攻之势,牵制沈澜枫主力。”江凛的手指,缓缓移向铺在御辇上的巨大南境舆图,精准地点在大夏南方那片水网密布的区域。
“召靖南军水师都督速来见朕。”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另,传令潜伏于南境的‘夜枭’(情报细作),朕要三日内,拿到大夏南境主要水道布防图,尤其是水寨位置、巡逻路线、以及‘水鬼营’的虚实!”
“遵旨!”萧策领命,身影迅速消失。
江凛的目光重新投向南方。
雁回关固若金汤?那朕就换条路走!南境水泽之地,河网纵横,不利于大兵团展开,向来被大夏视为天然屏障,守备相对薄弱(相较于雁回关)。以靖南军水师之力,辅以奇袭,必能撕开一道口子!
一旦南境水路被突破,大军可溯流而上,首插大夏腹地,威胁其粮仓和都城!届时,雁回关将陷入腹背受敌之境,沈澜枫纵有通天之能,也难挽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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