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的话，如同冰冷的铁水，浇铸在幽泉狱这口巨大的炼炉之中。石窟内死寂无声，只有浑浊黑河缓慢流淌的粘稠水声，以及崔福压抑痛苦的喘息。
那双燃烧着寒星的眼眸，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牢牢锁在我身上。他不在乎我的意愿，不在乎我指尖的剧痛和脖颈的伤口，他只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更快、更有效撬开崔福嘴巴的“未来”方法。
我站在冰冷的石地上，寒意透过薄薄的鞋底渗入骨髓。周围的刑具在幽绿灯光下反射着狰狞的光泽，那些沉默的黑甲侍卫如同地狱的雕塑。崔福怨毒而恐惧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在我的皮肤上。
未来？审讯手段？
我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高科技测谎仪、神经药物、感官剥夺室、心理暗示……但这些，在这个连电都没有的世界，无异于天方夜谭。
“陛下，”我的声音在空旷的石窟里显得有些干涩，但依旧保持着冷静，“‘未来’的审讯，依赖的是工具和药物。没有那些……最有效的方法，是摧毁意志，而非单纯折磨肉体。”
“摧毁意志？”萧彻的眉梢微微挑起，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兴味，“说下去。”
“肉体痛苦有其极限。当痛苦达到极致，人会麻木，会昏厥，甚至精神崩溃，反而无法提供有效信息。”我缓缓说道，目光扫过那些血迹斑斑的刑具，“真正的突破口，在于摧毁其心理防线，剥夺其希望，让其感到彻底的孤立无援和……被世界抛弃的绝望。”
萧彻沉默着，手指在冰冷的黑曜石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催命的鼓点。崔福的身体随着这声音微微颤抖。
“比如，”我的声音冷了下来，如同淬了冰，“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流失，而这个过程……可以很慢，很清晰。让他知道，他的痛苦无人知晓，他的哀嚎无人听见，他的存在……即将被彻底抹去。”
我顿了顿，目光落在浑浊的黑河上。
“比如……将他浸入这污浊冰冷的河水之中，只留口鼻呼吸。黑暗、冰冷、窒息感、未知的恐惧、身体的热量被一点点带走……时间会变得无比漫长。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是最后一次，每一次黑暗中的细微声响都如同厉鬼索命。不需要酷刑加身，这种缓慢逼近死亡的绝望，足以瓦解大多数人的心理防线。”
“浸水？”萧彻的目光也转向那条散发着恶臭的黑河，眼底闪过一丝思索。这法子听起来简单，却带着一种心理层面的残忍。
“或者，”我继续说道，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让他置身于绝对的寂静和黑暗之中。剥夺所有感官刺激，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感。将人关在一个绝对隔音、绝对黑暗的狭小空间里。最初是烦躁，接着是恐惧，然后是幻觉……最终，是对存在本身的怀疑。孤独，是摧毁意志最锋利的刀。”
“寂静……黑暗……”萧彻喃喃重复，目光扫过石窟深处那些更加幽暗的角落。
崔福听着我们的对话，仅剩的那只眼睛里，恐惧如同潮水般疯狂蔓延！肉体酷刑他或许能凭借狠劲硬抗，但这种缓慢侵蚀灵魂、剥夺感知的折磨，光是想象就足以让他肝胆俱裂！
“不……不！陛下！求您！给我个痛快！”崔福挣扎着嘶吼起来，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我说！我都说！是太后！是崔家！是他们指使的！是‘九幽散’！是柳太医……还有春华殿的掌事宫女碧荷……是他们……”
他如同竹筒倒豆子般，语无伦次地开始招供。显然，仅仅是描述的恐惧，己经击穿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萧彻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芒！他猛地从石椅上站起，高大的身影在幽绿灯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九幽散？！柳太医？！碧荷？！”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脏！他以为只有崔家高层和太后知情，没想到连一个小小的太医和宫女都是帮凶！阿姐身边，竟早己被渗透得如同筛子！
巨大的愤怒和痛苦再次将他吞噬！他一步踏到崔福面前，俯下身，如同盯着猎物的凶兽！
“还有谁？！名单！给朕名单！所有经手的人！所有知情的人！一个都不能少！”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有……有！名单……名单在……在崔家……在崔家祠堂……祖宗牌位下的暗格里……还有……还有……”崔福被萧彻那恐怖的气势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断断续续地吐露着更多的名字和细节。
黑甲侍卫无声地递上纸笔，在一旁飞快地记录着。
我沉默地站在阴影里，看着眼前这残酷的一幕。我的方法奏效了，甚至比预想的更快。但看着萧彻那被仇恨和痛苦彻底扭曲的脸，听着崔福交代出的一个个名字，我的心中没有一丝轻松，只有更加深沉的寒意。这张名单一旦落实，整个北梁朝堂，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萧彻听着崔福的招供，脸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抽搐。他猛地首起身，不再看地上如同烂泥般的崔福。
“把他带下去。”他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却带着更深的杀意，“用他刚才说的法子……轮流试试。”他的目光扫过黑河和石窟深处，“朕要看看，他还能不能想起更多东西。”
“诺！”黑甲侍卫如同拖死狗般，将哀嚎求饶的崔福重新拖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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