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火学堂”的琅琅读书声和叮当作响的实践操作声,成了白崖峪村最富生机的背景音。然而,这份在艰难中培育出的宁静与技术萌芽,很快就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所关注。
几匹快马卷着烟尘,在一个午后疾驰入村。为首的警卫员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与普通战士不同的精悍气质。他径首找到正在龙王庙“教室”里,给第一批速成班学员讲解简易车床安全操作的林默。
“林默同志!”警卫员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聂司令员请您和兵工厂的王得胜、孙大锤同志,立刻去分区司令部一趟!”
聂司令员?!晋察冀军区的聂荣臻司令员?!
林默手中的粉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成几截。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学员都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王师傅和孙师傅更是蹭地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对他们这些从铁匠炉子、庄稼地里走出来的“土专家”来说,聂司令员的名字,那是天上的星斗,是统领千军万马、威震敌胆的“大首长”!
“聂…聂司令员要见我们?”王师傅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下意识地搓着布满老茧和油污的双手,仿佛想搓掉什么不存在的脏东西。
“是的!事不宜迟,请三位同志立刻随我出发!”警卫员语气坚决。
林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他知道,黑风寨的胜利和“薪火式”的横空出世,迟早会引起更高层的关注。这一天,终于来了。他迅速交代木头带着学员继续熟悉车床结构,然后和王师傅、孙师傅一起,连工作服都来不及换,只匆匆洗了把脸,便跨上了警卫员带来的马匹。
一路快马加鞭。当林默三人风尘仆仆地赶到位于更深远山区的分区司令部时,己是傍晚。司令部设在一个规模更大、防卫更严密的村庄里,窑洞依山而建,天线林立,电台的滴答声隐约可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有序的战争气息。
在一间宽敞、陈设极其简朴(一张大地图,几张桌椅,一个火盆)的窑洞里,林默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名震华北的抗日名将——聂荣臻。
聂司令员身材并不高大,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军装,面容清癯,但那双深邃而睿智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他没有坐在主位,而是站在那张巨大的、标注着密密麻麻敌我态势的晋察冀地图前,正与分区的几位主要首长低声交谈着。
“报告!林默、王得胜、孙大锤奉命带到!”带路的警卫员大声报告。
窑洞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门口这三位身上——一个穿着沾有机油和火药痕迹的旧学生装、脸色苍白却眼神清亮的年轻人;两个穿着油渍麻花、满脸烟火色的敦实汉子,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聂司令员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主动走了过来:“哦?这就是我们晋察冀的‘鲁班’和‘欧冶子’?快进来坐!”
这亲切而带着典故的称呼,瞬间让王师傅和孙师傅的紧张消解了大半,甚至有些受宠若惊。林默则保持着恭敬:“聂司令员好!首长们好!”
“不必拘礼。”聂司令员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目光首先落在林默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探究,“林默同志,你的名字,还有你们搞出来的‘薪火式’冲锋枪、那威力惊人的新炸药,可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我的耳朵里啊!黑风寨这一仗,打得好!打出了我们敌后军工的威风!”
“报告司令员!这都是集体智慧的结晶!是分区首长领导有方,是王师傅、孙师傅他们带着工人们一锤一锤敲打出来的!还有前线战士们的英勇牺牲!”林默的回答不卑不亢,将功劳归于集体。
“好!不居功,不自傲!”聂司令员赞许地点点头,目光又转向局促不安的王、孙二人,“王得胜同志,孙大锤同志,你们都是老军工了!从修械所到现在的兵工厂,从修修补补到能造出自动火器!了不起!根据地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
“司令员…我们…我们就是…就是跟着林工,打打下手…”王师傅激动得语无伦次,孙师傅更是只会憨厚地挠头傻笑。
“打下手也打得好!打出了铁拳头!”聂司令员爽朗一笑,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请你们来,一是代表军区,向你们和所有为军工生产付出心血、甚至牺牲的同志们,表示慰问和感谢!二来,是有一项极其重要,也极其艰巨的任务,需要你们,尤其是林默同志的技术力量!”
所有人的神情都严肃起来。
聂司令员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正太铁路和平汉铁路交汇处的一个大圆圈上:“这里!石门(石家庄)!鬼子在华北最重要的交通枢纽和兵站基地!囤积着海量的军火、油料、被服!根据可靠情报,鬼子正在策划一次针对我冀中根据地的大规模‘扫荡’,石门的物资就是他们的生命线!”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林默:“军区决定,在鬼子扫荡开始前,组织一次超大规模的破袭作战!目标——彻底瘫痪正太铁路和平汉铁路!炸毁石门附近的所有关键桥梁、隧道、车站!把鬼子这条‘输血管’给老子彻底掐断!让他们的扫荡,变成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破袭正太、平汉铁路?!林默心头剧震!这规模,远超黑风寨!这是要震动整个华北甚至日本大本营的大动作!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历史名词——百团大战!难道…历史的车轮,正以另一种方式滚滚向前?
“这次破袭,规模空前!需要破坏的目标点多达数百处!最大的难点在于——”聂司令员的手指用力戳在几座标注着巨大桥梁符号的位置,“这些大型的钢筋混凝土桥梁!鬼子防守严密,结构坚固!普通的边区造炸药,堆上几百斤也未必能彻底摧毁!我们需要威力更大、更可靠、更适合铁路破袭的专用炸药!需要更有效的爆破技术!”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林默身上:“林默同志!我听说你在黑风寨使用了威力远超普通炸药的新配方?还提到了…硫酸?军区需要你!需要你的知识和技术!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能炸毁鬼子钢筋铁骨桥梁的‘开山斧’!并且,要将这种炸药和爆破技术,快速推广到所有参与破袭的工兵部队中去!能不能做到?!”
窑洞内一片寂静,只有火盆里木炭燃烧的噼啪声。分区首长们的目光也都聚焦在林默身上,充满了期待和压力。
林默感到一股巨大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如同山岳般压来。炸毁大型铁路桥梁…这需要的炸药威力和爆破技术,远非黑风寨可比!土法硫酸是基础,但还需要更猛烈的猛炸药——硝化甘油?TNT?这些在敌后简陋条件下生产的难度和危险性,都呈几何级数上升!
他脑中系统光晕急速闪烁:
【任务:研发并量产适用于大型铁路桥梁爆破的高威力炸药及配套技术。】
【技术路径推演:】
1. 优先路径:基于现有硫酸,精炼硝石制硝酸,进而制造硝化甘油(极度危险!需严格安全流程及稳定剂)。
2. 替代路径:制造硝铵炸药(相对安全,但威力稍逊,需铝粉等敏化剂)。
3. 爆破技术:强化聚能切割(针对桥墩)、大药量延时爆破(针对桥面)、水下爆破技术(针对桥基)…
【风险:生产过程爆炸风险极高!技术扩散需严格培训!时间紧迫!】
林默抬起头,迎向聂司令员和所有首长殷切而沉重的目光。他知道,没有退路。这不仅是技术任务,更是战略任务!关系到成千上万战士的生命和整个战役的成败!
“报告司令员!能!”林默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我们需要分区全力支持!第一,立刻集中所有能搜集到的硫磺、硝石(土硝)资源!第二,在白崖峪附近,寻找一处远离村庄、通风良好、最好有天然屏障的山谷,建立专门的‘化工试验场’!第三,抽调一批政治可靠、胆大心细、最好有打铁或配火药经验的战士,组成专门的‘特种爆破技术班’,由我亲自训练!第西,需要军区协调,尽可能搜集关于目标桥梁结构的情报,哪怕是模糊的草图!”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优先尝试制造威力更大、相对可控的硝铵混合炸药,并优化聚能爆破技术!同时…我会同步研究更强大的炸药路径,但需要时间,且风险巨大!”
“好!”聂司令员眼中爆发出慑人的光芒,“你要的人、你要的地、你要的资源,军区全力保障!陈政委!”他看向分区陈政委。
“在!”陈远山立刻应声。
“立刻按林默同志的要求办!成立专项工作组!要人给人,要物给物!一切为炸药让路!白崖峪那边,‘薪火学堂’的工作也不能停,由苏梅同志和其他教员暂时负责!林默同志的主要精力,必须放在这‘开山斧’上!”聂司令员的命令不容置疑。
“是!”陈远山郑重点头。
“林默同志,”聂司令员走到林默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沉甸甸的,“整个破袭战役的成败,很大程度上,就系于你能否及时造出这把足够锋利的‘开山斧’!根据地几十万军民的安危,也系于此!我代表军区党委,也代表前线的将士们,拜托你了!”他的话语真诚而沉重,包含着无限的信任与期望。
林默感到肩膀上的担子重逾千斤,但心中那团名为“薪火”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请司令员放心!请首长们放心!林默和兵工厂全体同志,必定竭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按时拿出炸断鬼子脊梁骨的‘开山斧’!”
走出司令部窑洞,外面己是星斗满天。山区的夜风寒凉刺骨,但林默却感到浑身血液都在沸腾。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灯火通明的窑洞,仿佛能看到聂司令员依旧伫立在地图前的坚毅身影。
王师傅和孙师傅凑过来,脸上还带着激动和忐忑:“林工,这…这活也太大了!炸鬼子的铁路大铁桥啊…”
“大,也得干!”林默的目光投向深邃的夜空,投向东南方铁路线的方向,声音低沉而坚定,“王师傅,孙师傅,回去就准备搬家!咱们的‘化学角’,要升级成能造‘雷神之锤’的地方了!让鬼子听听,什么才是真正的‘燃烧之夜’的序曲!”
他的眼中,仿佛己经看到了钢铁巨龙在惊天动地的爆炸中扭曲断裂、烈焰冲天的景象。将星瞩目之下,一场由科技与意志共同谱写的、更为宏大的战争乐章,即将奏响。而他手中的“化学之光”,将成为撕裂黑暗、焚毁侵略者野望的最强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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