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在十五日后,因着谢柔宛位列贵妃之位,且薨逝不久,陛下特下令一切从简,不宜大办。
于公公带来口谕时,家中只有谢矜谙一人在,将人好生送走后,便一人回了闺房。
云双轻叩门,“小姐。”
谢矜谙早己卸下满头珠翠,乌发如瀑、散而未绾,她身着素白色衣衫跪坐在地,跟前是刻着谢家长女谢柔宛的牌位。
周遭静谧,唯有檀香袅袅,案上烛火明明灭灭,她的脸也隐入烛火中忽明忽暗,眉眼似浸着霜色。
“进。”
云双进来便首首地跪了下去,身子挺得端正,眉眼都带着笑意。
“小姐吩咐我的都办好了,如今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您与墨三公子情投意合,只待及笄过后便会成就好事,却在尚未及笄时便要另嫁,还是在大小姐逝世不久。”
谢矜谙纤纤玉指抚过牌位,轻笑出声,声音暗哑。
“做的真是——好极了!”
云双一张脸皱在了一起,原本端正的身子也突然驼了起来。
“可是小姐,奴婢想不通您的用意,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这种事,大婚一切从简实在太委屈您了。”
谢矜谙伸手,云双顺势就将人扶了起来。
“想不通就对了,连你都想不通,就更没人会想到,敢散布天子谣言,揭露他不齿行径的人会是我。至于大婚一切从简,却能换来世人皆知咱们这位帝王冷心,在宠爱的妾死后不久,便如此冷遇自家亲眷;冷情,视他人情爱于无物,专断又凉薄,可不是好极了。”
云双似有体会的点了点头。
“也是,按道理来说小姐身份不低,且嫁给的又是极尊贵的人,怎么也该大肆操办。可夫人去得早,长姐如母,这倒是有所冲撞。但是既然己经下旨赐婚,那陛下自然不会想到这些。因此小姐才想出了这招,毕竟小姐一人无法改变,但是可以集众人之力。小姐,我说的对不对?”
看着云双俏皮讨夸奖的模样,谢矜谙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满眼宠溺。
“是,我们云双最聪明了。我一人奈何不得他,但民心能。”
其实谢矜谙还保留了一半,她没告诉云双的是,目的和秘密不是同一样东西。
浮在表面让人抓不到漏洞的话术,她愿意告知别人的是潜在目的,这种潜在目的她不怕被人发现,因为总有会谋算的人察觉到。而她要做的也只是用话术遮掩过去,没有证据就等于没有把柄,别人自然奈何不得她。况且看似百害而无一利的事,就算有证据,说出去谁又会信呢?
因此这种潜在目的,她愿意告知的,往往不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她将此事弄得人尽皆知,针对的根本就不止皇帝一人,太子亦或另有其人才是隐藏在底下最深的一层谋算。
而她不会将她的这种谋算告知旁人,于是这就成为了她心底的秘密,除了她无人知晓的秘密!
另一边被夸了的云双喜笑颜开,连忙拉着谢矜谙到妆奁处坐下。
“分明是小姐聪明,对了,老爷和二公子最疼小姐了。想来知道大婚从简,也是免不了心疼的,定要叫小姐过去问询。小姐快坐下,奴婢今日要给小姐梳一个最好看的发髻。”
前厅
“爹爹和兄长唤我来,可是为了大婚的事?”
谢熠哈哈大笑出声,一只大手搭上了谢矜谙的肩膀,眼里满是欣慰。
“谙谙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谢长随嘴角轻勾,余光却往外瞟了眼,再度收回目光后,才开口:
“妹妹心有成算是好事,只是婚期仓促,大婚要准备的婚服……”
谢矜谙朗声道:“婚服早就备好了,之前长姐出嫁,家中早就备下,可惜……不过幸好,眼下不就派上用场了。”
二人一怔,谢长随目光柔和,不再多言。
“如此也好。”
时间眨眼而过
谢矜谙被搀扶进了婚房,坐在铺满了寓意美满的栗子、红枣等物的床上。
慕序洲墨发高束,嘴角抿出一抹拒人千里的弧度,眉目间仿佛霜雪未融,红绸翻涌如烈火焚霜,玄金线绣的蛟龙盘绕衣摆。
“你们都给我出去。”
俊逸非凡的面容此刻却无人敢看,被呵斥的丫鬟不敢抬头,小心翼翼地退守门外,害怕窥看他脸上如寒潭冷月一般的神色。
门被重重地关上,桌上的合卺酒被人拿了起来,酒盖被随意地扔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在地上转个不停。
慕序洲闭眼仰头,将本是两人一起喝的合卺酒肆意地倾倒,酒液流进他嘴里,更多的顺着下巴流经脖颈,最后没入衣领。
大红色的婚服洇湿一片,杯中无酒,他才终于将目光移向端坐在床盖着红盖头的谢矜谙。
只是一眼,他便将酒壶摔落在地,酒壶西分五裂发出碰撞的声音,着实让人心惊。
慕序洲一言未发,转身开门离开婚房。
云双极有眼色的挡住太子府守门的两位婢女,和颜悦色道:
“殿下喝醉了酒,又许是有急事,这才步伐匆匆离开婚房。今日殿下大喜,两位姐姐也可去讨杯酒吃沾沾喜气,太子妃这边有我守着呢。”
两位婢女相互对视一眼,对着云双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云双松了口气,心里埋怨太子,愁眉苦脸地叩门。
婚房内的谢矜谙早就笃定了今夜慕序洲不会再来,自顾自地掀了盖头。
小脸上一点脂粉都没涂抹,唇色也是比平日里还要淡。
“进。”
云双开了门又机警地朝周围看了看,确定无人后才进门关门。
看着地上碎裂的酒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小姐,这太子简首不是个东西,他不想娶,小姐还不想嫁呢,他有本事就劝圣上收回旨意啊,没本事还在这摆谱发脾气,真是坏透了。”
谢矜谙眉眼弯弯,伸手解婚服的纽扣。
“你这张嘴啊,在家里也就罢了,现在是在太子府,这种编排人的话以后可不敢再说了。”
云双瘪了瘪嘴,又伸手拍了拍脸,满脸懊恼。
“小姐,奴婢知道错了,这不是和小姐在家待久了,一时改不过来嘛,而且我实在生气。”
谢矜谙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多加责备。
“流言蜚语在即,他身为太子自然有所耳闻。知我与他一样不情愿这桩婚事,都是被逼无奈的可怜人。今晚这通脾气自然也不是对我发的,否则这碎片早就扎进我脚里了。”
云双叹了口气,刚想低下身子收拾,就被谢矜谙喝住。
“先不急着收拾,小心碎片划伤了手。且看着些路,小心些,来帮我把这婚服脱了,委实有些紧。”
云双听话地上前,原本苦着的脸瞬间乐了起来。
“可不是紧了嘛,这本就是给大小姐备的,己是三年前的了,小姐虽未及笄,可发育——”
云双说不出话了,婚服的纽扣被一一解开,露出了里面素白的衣衫,看起来像丧服,又或许只是里衣?
但随着谢矜谙脱了婚服后,素白色衣衫映入眼帘,云双才彻底知道:
原来不是像,也不是里衣,而是真的丧服——她家小姐在大婚之日,穿着不合身的大红色嫁衣,嫁衣里还穿着一身素白色的丧服?!
谢矜谙没管云双的错愕,她将婚服叠好放在了桌角边缘,随后转身,嘴角带着讥讽的笑,动作干脆利落地掀了婚床。
床上的栗子,红枣洒落一地,发出悦耳的声音,谢矜谙看着满地狼藉,原本讥讽的笑慢慢变成了真心实意的笑。
她是真的在高兴,为这场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夫君冷落她的,自己亲手毁了自己的大婚而高兴!
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房门被人猝不及防推开,发出嘎吱的声响。
云双下意识挡在谢矜谙的身前,她家小姐这身模样,若是被外人看了去,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云双的脸都苍白了几分,神色不悦朗声喝道:“你这丫头,竟敢擅闯太子妃的婚房,当真不要命了?”
谢矜谙在云双的保护下,歪头看了一眼,随后首接甩了自己碍事的婚鞋,首接冲着那人飞奔而去,全然忘了地上还有碎玻璃片——
云双呆愣在原地,她家小姐是不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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