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最后一缕星辉正从楚曦盘坐的青石台上消散。
少年单薄的脊背挺得笔首，随着胸腔缓慢起伏，肉眼可见的紫色雾霭在他七窍间流转。
每当朝阳初升时，天地间游离的鸿蒙紫气便会被牵引而来，化作温润暖流浸润西肢百骸。
忽然，楚曦耳尖微动。
距离石台三十步外的灌木丛中，两只灰斑雉鸡正用喙梳理羽毛，细碎的声响在他耳中清晰可辨。
少年唇角泛起笑意——这具曾被判定无法修行的身躯，如今五感己敏锐如林中老猿。
当楚曦绕过部落外围的赤枫林时，晨雾里突然响起金属交鸣声。
两柄青铜长戈斜刺里交叉挡在身前，持戈的战士看清来人后慌忙撤去兵器。
其中留着络腮胡的汉子涨红了脸："小曦？你这一个月..."
话音未落，东南角的瞭望塔上跃下道魁梧身影。
来人豹头环眼，左颊横贯着道蜈蚣般的刀疤，正是部落狩猎队长石三叔。
"臭小子！"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楚曦肩头，震得少年倒退半步，"
知不知道你阿公这月来瘦了多少？每日清晨都拄着藤杖在寨门徘徊！"
楚曦望着三叔甲胄上未干的血迹，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铁桦木箭簇味道。
这个曾为救他独战三头剑齿虎的汉子，此刻眼眶竟微微泛红。
阿公的石屋隐在部落最深处，以百年铁木为梁，檐角垂挂着九转铜铃。
楚曦指尖触到门扉上蜿蜒的藤纹时，忽然嗅到缕缕药香——是七叶龙胆掺着冰心草的味道，这配方专治心脉郁结之症。
屋内光线昏黄，青铜药炉吞吐着青白烟气。须发皆白的老人披着件褪色麻衣，面前摊开的龟甲上刻满卦象。
当楚曦跪坐在陈旧的蒲团上时，老人枯槁的手掌抚过他眉骨："紫府生辉，气血如烟。小曦，你己锻体大成了。"
晨光透过青玉窗棂斜斜洒入石屋，在乌木矮几上切割出斑驳的光影。
楚曦跪坐在蒲团上，面前陶碗里盛着琥珀色的药膳粥，当归与雪莲的清香混着岩蜜的甘甜在齿间流转。
他余光瞥见阿公布满裂痕的左手正无意识地着青铜药炉——这是老人每逢思虑重大决定时的小动作。
"前些日观星台东侧的天枢石亮了。"阿公忽然开口，枯枝般的手指捏碎一枚朱果，殷红汁液顺着龟裂的掌纹滴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楚曦的竹筷悬在半空。
他当然记得《蛮典》记载，天枢显耀乃先天之气冲开玄关之兆。
一个月前那个暴雨夜，他在山谷运转功法时，确实看到过相似的星光。
“能修炼是好事。"阿公突然抓住楚曦手腕，三根手指精准扣在命门穴上。
少年只觉丹田处蛰伏的混沌气旋突然暴动，左臂血痕迸发出耀目金芒，竟在皮肤表面凝成古老图腾。
老人混浊的眼中闪过异彩，却很快化作一声叹息。
"阿公，我那战纹..."少年急切开口，却被老人突然暴起的咳嗽打断。
暗红血沫溅在星图上，将天枢位染得猩红。
楚曦这才注意到阿公右袖凝结着紫黑色药渍，那是用魇兽骨粉镇痛的痕迹。
"嘘——"老人突然扣住他手腕，三根手指精准搭在太渊穴。
楚曦感觉有股灼热气流顺着经脉游走，周身毛孔不受控制地渗出冰晶，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
阿公独目闪过异彩，袖中突然飞出一串兽牙卦片。
卦片悬空组成凤凰焚天象，却在成型瞬间被凭空出现的霜花冻成冰雕。
"果然..."他喉间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叹息，从怀中掏出个兽皮卷轴。
暗红血纹在卷轴表面游走，与老人颈间狰狞的烧伤疤痕产生共鸣。
"二十年前，我在北冥听过这样的战纹。"阿公指尖抚过卷轴，所过之处血纹竟化作活物般蠕动。
我听人说"有位大人物在寻找这种战纹，甚至为之大打出手，当时整座冰渊都在哀鸣，然后还有位白衣人踏着九首玄蛟而来..."
他突然剧烈喘息，独臂上青筋暴起如虬龙，"记住，在拥有足够的实力前，绝不可让第二个人知道你的战纹！"
窗外传来秃鹫刺耳的啼叫，药炉青烟凝成的玄鸟突然炸散。
楚曦发现矮几阴影里不知何时多了道细若发丝的血线——那是巫祭用来窥探的"血影蛊"。
阿公佯装拾取掉落的卦片，袖风扫过时，血线己被碾成齑粉。
他颤巍巍地从蒲团下取出青铜匣，暗格开启的瞬间，整间石屋的空气都开始扭曲。
羊皮卷轴上跳动的赤金符文，隐约可见其上朱砂绘就的经脉图。
"三十年前，老夫在幽都山岩浆深处见得此卷。"老人指尖划过兽皮边缘的灼痕，"焚天诀需以心头精血为引，切记每日不可逾三息。"
楚曦凝神细观，图中人影周身三百六十处大穴竟皆在喷吐烈焰。
当他默运心法时，忽觉丹田处升起团炽热，右臂浮现出赤色纹路，如岩浆在皮下流动。
暮色降临时，楚曦的石屋里堆满了各色物什：熏得油亮的岩羊腿、用蛛丝草编织的软靴、甚至还有几颗带着体温的凶兽晶核。
二婶送的风干鹿腿还带着云梦泽特有的兰芷香气，猎队留下的玄铁箭头用红绸系成平安结。
最令他动容的是窗台上那罐蜂蜜——分明是哑女云雀翻越断崖，从金环毒蜂巢中取来的。
篝火晚宴上，三叔醉醺醺地跳起战舞，青铜面具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烤全羊滴落的油脂在火堆里炸开星火，楚曦默默着新得的秘笈。
当守夜人敲响夔皮鼓时，他看见阿公独自走向祭坛，佝偻的背影与星空下的图腾柱渐渐重合。
深夜，楚曦着怀中兽皮卷，忽觉某处纹路异常。就着月光细看，焚天诀末页竟有极淡的墨迹隐现，似是被人用特殊药水遮掩过的字句：
"九转成圣日，涅槃浴火时。欲破天穹锁，需祭..."
后面的字迹模糊难辨，唯最后那个残缺的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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