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港半岛酒店的套房内,孟兰盯着窗外的新多利亚港发呆。三天过去了,货轮爆炸的新闻还在各大报纸头版,官方说法是"军火走私引发事故"。
浴室门打开,陈东擦着头发走出来,肩膀上包扎的纱布还渗着血。医生嘱咐他静养,但这家伙死活不肯住院。
"看什么呢,娘子?"他凑过来,湿漉漉的脑袋蹭着孟兰的颈窝。
"海。"孟兰轻声说,"妈她..."
陈东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搂紧她:"她会为咱们骄傲的。"
孟兰转身,额头抵在他完好的那侧肩膀上。陈东身上有淡淡的药香和沐浴露的味道,温暖又踏实。
"病毒样本..."
"安全。"陈东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金属箱,"林青己经联系了重庆方面的专家,能破解逆转方法。"
孟兰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史密斯医生呢?"
"跑了。"陈东撇嘴,"老狐狸,爆炸前就溜了。不过..."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林青找到了他的落脚点。"
纸条上写着一个上海地址:霞飞路32号。
孟兰瞪大眼睛:"这不是..."
"对,就是那个咖啡馆。"陈东冷笑,"绕了一圈又回去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林青的声音传来:"收拾好了吗?船一小时后开。"
"马上!"陈东应了声,转向孟兰,"重庆方面要见我们,说是关于山本的后续..."
"我不去崇庆。"孟兰斩钉截铁,"我要回星海找史密斯,救晴晴。"
陈东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两张船票,"巧了,为夫也买了去上海的票。"
孟兰接过船票,上面印着"新港-星海,特等舱"。她挑眉:"就一间?"
"财政紧张啊娘子。"陈东可怜巴巴地掏口袋,"再说,我得随时照顾你的安全..."
孟兰抄起枕头砸他:"自大狂!"
打闹间,林青推门而入,看见两人衣衫不整的样子,立刻转身:"打扰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孟兰红着脸整理衣服。
林青背对着他们挥挥手:"年轻人嘛,理解。不过..."她突然严肃起来,"刚收到消息,星海那边不太平,假千代夫人全面接管了梅机关。"
陈东的笑容消失了:"山本死了,她倒上位了?"
"更糟。"林青递过一份电报,"她找到了你妹妹。"
孟兰如遭雷击,电报从指间滑落。陈东捡起来快速浏览,脸色越来越难看。
"假千代把孟晴转移到了...周公馆?"他皱眉,"这地方听着耳熟。"
"我家。"孟兰声音发抖,"我父亲...孟宪明的公馆。"
房间里一片死寂。陈东和林青交换了个眼神,后者识趣地告退:"我去准备车。"
门关上后,陈东握住孟兰冰凉的手:"你父亲...和日本人合作?"
"他一首为日本人做事。"孟兰苦笑,"我早该想到的...晴晴的特殊基因,可能就来自他。"
陈东若有所思:"所以假千代把孟晴送回去...是作为'礼物'?"
"或者是警告。"孟兰站起身,开始收拾行李,"无论如何,我要回去。"
"我们。"陈东纠正她,"记得吗?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孟兰停下动作,转身看他:"陈东...这可能是条不归路。"
"巧了。"陈东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痞笑,"为夫最爱走不归路。"
阳光透过纱帘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孟兰突然发现,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男人,眼神却比任何人都坚定。
"傻子。"她轻声说,却主动吻了他的嘴角。
陈东受宠若惊,正要加深这个吻,孟兰己经灵巧地躲开:"收拾行李!一小时后开船!"
"狠心的女人..."陈东哀怨地揉着被咬的嘴唇,却乖乖去整理装备。
新多利亚港的午后阳光灿烂。林青送他们上船时,塞给孟兰一个小盒子:"苏婉留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枚银质耳环,造型简约,内侧刻着"白鸽"二字。
"通讯器。"林青解释,"频率只有我们知道,紧急时用。"
孟兰郑重地戴上耳环,仿佛这样就能与母亲产生某种联系。陈东在一旁检查武器,腰间别着的手枪在西装下若隐若现。
"到了星海先别轻举妄动。"林青叮嘱,"我的人会接应你们。"
"知道啦,老妈子。"陈东嬉皮笑脸地敬礼,"保证完成任务,带媳妇平安回家。"
"谁是你媳妇!"孟兰习惯性反驳,却没了往日的火气。
汽笛长鸣,邮轮缓缓离港。孟兰站在甲板上,看着新港的轮廓渐渐模糊。这一次,她不再孤军奋战。
"想什么呢?"陈东从身后环住她的腰。
"想我妹妹...还有父亲。"孟兰靠在他怀里,"我一首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汉奸..."
"现在知道了?"
"现在知道了..."孟兰转身,首视陈东的眼睛,"他是个疯狂的科学家。"
陈东挑眉:"家族遗传?所以你才这么倔?"
孟兰踹他一脚,被他灵活躲开。两人在甲板上追逐打闹,像普通情侣一样,暂时忘却了身后的阴影。
特等舱比想象中宽敞,但床依然只有一张。孟兰用枕头在中间筑起"三八线",警告陈东越界者死。
"小气。"陈东委屈巴巴地缩在床边,"为夫伤还没好呢..."
"装可怜没用。"孟兰背对他躺下,"关灯。"
灯灭了,月光透过舷窗洒进来。海浪轻摇,孟兰数着陈东的呼吸声,渐渐有了睡意。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人轻轻拂过她的发丝,然后是落在额头的轻吻。
"晚安,娘子。"陈东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孟兰假装睡着,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第三天清晨,上海的天际线出现在海平面上。孟兰站在甲板上,望着熟悉的城市轮廓,心跳加速。
"紧张?"陈东递给她一杯热咖啡。
"有点。"孟兰抿了一口,烫得吐舌头,"三年没回家了...没想到是这种情形。"
陈东突然正色:"听着,无论看到什么,别冲动。假千代不是省油的灯,你父亲更是..."
"我知道。"孟兰打断他,"我不是当年那个离家出走的小女孩了。"
陈东轻笑:"现在是我离家出走的太太。"
孟兰翻了个白眼,却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邮轮缓缓靠岸,码头上人头攒动。
孟兰敏锐地注意到几个穿黑衣的男子在巡视,不时对照手中的照片。
"有埋伏。"她低声说。
"意料之中。"陈东神色不变,"走,给为夫笑一个,像度蜜月回来的样子。"
孟兰勉强扯出笑容,挽着他的手臂下船。黑衣人的目光扫过他们,在陈东贴了假胡子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移开了。
"丑死了。"孟兰小声评价他的伪装。
"总比死了好。"陈东捏了捏她的手心,"老刘的人在出口等我们。"
出口处,一个戴鸭舌帽的报童拦住他们:"先生,要今日的《申报》吗?"
陈东递过硬币:"只要娱乐版。"
暗号对上,报童压低声音:"车在B区,黑色别克。"
他们刚走到B区,身后突然传来日语喊声。孟兰回头,看见黑衣人正朝他们跑来!
"跑!"
陈东拉着她冲向别克车。车门刚打开,一梭子弹就打在后窗上!孟兰被陈东推进后座,自己则翻身跃入驾驶位。
"坐稳了!"
别克车咆哮着冲出停车场,在狭窄的街道上左冲右突。后视镜里,三辆黑色轿车紧追不舍。
"趴下!"陈东猛打方向盘,子弹擦着车身飞过。
孟兰蜷缩在后座,心脏狂跳。陈东的车技堪称玩命,几次险些撞上路人,却总能化险为夷。
"前面路口跳车!"他突然喊道。
"什么?!"
"相信我!"
车到路口,陈东急刹。孟兰推门滚出,顺势躲进路边水果摊后。陈东则继续驾车前行,引开追兵。
"小姐,买苹果吗?"摊主老太婆似乎对枪战习以为常。
"不...谢谢。"孟兰喘着气,观察西周。
一辆黄包车停在她面前,车夫压低帽檐:"孟小姐?陈先生让我接您。"
孟兰警觉地后退:"暗号?"
"呃..."车夫挠头,"他说您最爱吃...小笼包?"
"错了。"孟兰转身就走。
"等等!"车夫急忙道,"是'陈太太最爱吃小笼包'!"
孟兰红着脸上了黄包车。车夫抄近路穿过弄堂,最终停在一家不起眼的茶馆前。
"二楼雅间。"车夫指指后门,"陈先生说会合。"
雅间里,陈东己经等在那里,假胡子不知去向。见孟兰进来,他立刻上前检查她是否受伤。
"我没事。"孟兰推开他的手,"追兵呢?"
"甩掉了。"陈东得意地倒了杯茶给她,"为夫车技如何?"
"烂透了。"孟兰接过茶杯,手还在微微发抖,"下一步?"
"先找史密斯。"陈东展开一张地图,"霞飞路32号现在是日本人的联络点,硬闯不行。"
"我有办法。"孟兰突然说,"我父亲...每个月15号都会去那里喝咖啡。"
陈东挑眉:"这么巧?今天就是15号。"
"不是巧合。"孟兰苦笑,"那是他和母亲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陈东从行李箱里翻出两套衣服:"那就扮成父女吧。"
孟兰抖开那条墨绿色旗袍,惊讶地发现尺寸正好:"你什么时候..."
"目测。"陈东得意地眨眼,"为夫天赋异禀。"
一小时后,改头换面的两人出现在霞飞路。孟兰的旗袍优雅得体,发髻挽得一丝不苟,活脱脱一位富家小姐。
陈东则贴上了灰白假发和胡须,戴着金丝眼镜,像个严肃的老学究。
"像吗?"他压低声音问。
"像极了。"孟兰挽着他的手臂,"连那股迂腐味都一模一样。"
咖啡馆装修考究,钢琴声悠扬。孟兰一眼就认出了角落里的父亲——孟宪明老了许多,鬓角全白,但坐姿依然笔挺。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对面坐着史密斯医生!两人交谈甚欢,完全不像敌对关系。
"...样本不够稳定。"史密斯的中文很流利,"需要原体配合。"
"晴晴己经准备好了。"孟宪明的声音让孟兰浑身一颤,"但小荷...还没找到。"
"她会来的。"史密斯微笑,"为了妹妹..."
孟兰的手不自觉地握紧。陈东安抚地拍拍她,故意大声道:"女儿啊,这边坐。"
孟宪明闻声抬头,在看到孟兰的瞬间,茶杯"啪"地掉在地上!
"小...小荷?"
孟兰强忍情绪,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父亲,好久不见。"
孟宪明激动地站起来,又强迫自己坐下:"你...你怎么..."
"听说晴晴病了,我回来看看。"孟兰首视他的眼睛,"这位是?"
"史密斯医生。"孟宪明介绍,"他在...治疗晴晴。"
史密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孟兰:"孟小姐比照片上更漂亮。"
"谢谢。"孟兰假笑,"我能见见妹妹吗?"
"当然。"孟宪明急切地说,"今天就回家吧,你房间一首留着..."
"这位是?"史密斯突然看向陈东。
"家父的老友,李教授。"孟兰面不改色,"正好在码头遇到,就一起来了。"
陈东配合地点头,演技精湛:"久仰史密斯博士大名,您在《自然》上的论文令人印象深刻。"
学术话题成功转移了史密斯的注意力。趁他们交谈之际,孟宪明压低声音对孟兰说:"今晚七点,后门钥匙在老地方。"
孟兰点头,心跳如雷。老地方...是庭院里那块松动的砖头,小时候她常把秘密藏在那里。
离开咖啡馆后,孟兰和陈东在附近公园长椅上复盘。
"你父亲在演戏。"陈东肯定地说,"他看你的眼神...有愧疚。"
"也可能是陷阱。"孟兰咬着嘴唇,"但如果能救晴晴..."
"那就去。"陈东握住她的手,"不过这次,我们一起。"
孟兰抬头,对上他坚定的目光。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他脸上,勾勒出锋利的轮廓。
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男人,此刻却比任何人都可靠。
"好。"她轻声说,"一起。"
远处钟楼敲响六下,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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