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庆的雨下得像老天爷在倒洗脚水。孟兰蹲在"德兴当铺"的阁楼里，透过雨帘监视江面上那艘歪斜的考察船。
昨晚的水雷只造成轻微损伤，岛国人通宵抢修，硬是把庆功宴安排在了今晚。
"看这个。"陈东湿淋淋地爬上阁楼，往桌上扔了张烫金请柬，"红姐搞来的。"
孟兰翻开请柬，山本龙飞凤舞的签名旁印着"庆祝大东亚医学研究突破"。她冷笑："拿活人做实验也算医学研究？"
"医学突破是假，引我们上钩是真。"陈东脱下滴水的西装，露出缠满绷带的上身，"山本在船上埋伏了至少三十个特务。"
孟兰用毛巾抽他："伤没好就淋雨！"
"夫人心疼了？"陈东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头发上的水珠甩了她一脸。他身上带着雨水和硝烟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威士忌酒香。
阿炳突然从地板暗门探出头："东哥！红姐说行动提前，日本人的潜水员发现佛珠了！"
陈东脸色骤变，抓起望远镜看向江面。考察船旁果然有潜水员浮出水面，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欢呼。孟兰腕间的佛珠突然开始发烫，剩余六颗蓝宝石同时泛起诡异的红光。
"他们在激活总控室..."她倒吸一口冷气。
陈东己经套上干衣服，动作利落地检查枪械："计划有变，我们现在就..."
阁楼的门突然被踹开！三个穿蓑衣的汉子闯进来，为首的亮出青帮令牌："陈少爷，杜先生有请。"
陈东把孟兰护在身后："改天。"
"恐怕由不得您。"蓑衣人侧身露出黑洞洞的枪口，"杜先生说，您要不去，他就把令尊当年的事抖给山本。"
孟兰感到陈东瞬间绷紧的肌肉。他父亲的事？那个她从未听陈东提起的、早逝的...
"带路。"陈东冷着脸抓起外套，转头对孟兰眨眼，"夫人，买点下酒菜，为夫去去就回。"
这是他们的暗号——"下酒菜"指手榴弹，"去去就回"意思是半小时没消息就首接炸场子。
孟兰刚要反对，陈东己经跟着蓑衣人消失在雨幕中。
"跟上去！"她踹了脚还在发愣的阿炳。
雨越下越大，孟兰换了三辆黄包车才甩掉跟踪者。当她赶到青帮堂口时，发现这是家挂着"福寿堂"牌匾的棺材铺。
门口的白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惨淡的光。
灵堂里，杜月笙正给牌位上香。这位青帮大佬穿着素色长衫，手里转着两个铁核桃，见到孟兰也不惊讶："孟小姐，久仰。"
"陈东呢？"孟兰摸向腰间的银镯。
杜月笙指向内室："叙旧。"见她不动，又补充道："放心，我要想害他，二十年前就动手了。"
内室烟雾缭绕。陈东跪在蒲团上，面前是块无名牌位。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夫人，见过我父亲吗？"
孟兰这才注意到牌位旁的相框——照片上的军官剑眉星目，与陈东有七分相似，但气质更冷峻。
照片一角隐约可见日文标注，日期是昭和五年。
"他..."
"山本最好的学生，最得力的助手。"陈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也是第一个发现蓝光计划真相的人。"
孟兰突然明白了那夜在江边，红姐为何欲言又止。陈东对山本的仇恨，不仅是国仇家恨，更是...弑父之仇。
"杜叔。"陈东转向门口，"东西呢？"
杜月笙从袖中取出个铁盒："你父亲留在我这的，现在物归原主。"他看了眼怀表，"山本的宴会七点开始，你们还有两小时。"
铁盒里是把老式钥匙和半张烧焦的地图。陈东的手指微微发抖："江底总控室的备用入口..."
傍晚六点西十五分，日本考察船张灯结彩。孟兰挽着陈东的手臂登船时，心跳快得像打鼓。
她穿着红姐准备的玫红旗袍，发髻里藏着微型炸弹。陈东的西装口袋里，那把老钥匙沉甸甸的。
"请出示请柬。"守卫拦住他们。
陈东亮出请柬，顺势往守卫口袋里塞了卷钞票："内子体弱，能否安排个靠窗的位置？"
守卫会意地放行。宴会厅里觥筹交错，穿和服的艺伎穿梭其间。山本正在主桌致辞，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时不时扫过全场。
"他在找我们。"孟兰小声说。
陈东捏了捏她的手："按计划来。"
他们的计划简单到疯狂——孟兰负责制造混乱，陈东趁机潜入底舱。当佛珠激活总控室时，所有数据会通过船上的发报机自动传输给国际媒体。
孟兰深吸一口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踉跄着撞向侍应生，整托盘香槟砸在山本脚下！
"八嘎！"山本怒喝。
"对不起！我夫人旧疾发作！"陈东一边道歉一边扶住孟兰，顺手把微型发信器粘在了桌底。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陈东溜向了底舱通道。孟兰继续"发病"，被扶到休息室"休息"。门一关，她立刻从发髻取出炸弹，设定十分钟后引爆。
底舱传来枪声时，孟兰正假装昏迷。她眯着眼看见山本带着特务冲向底舱，立刻翻身而起，从窗口爬向船尾。
雨点打在脸上像小石子，她的旗袍很快湿透了，贴在身上沉甸甸的。
船尾的救生艇旁，阿炳正在割绳子。见孟兰过来，他指了指水下："东哥得手了！"
江面突然泛起诡异的蓝光，像有七个星辰从水底升起。考察船剧烈摇晃起来，底舱传出此起彼伏的惊叫。
孟兰腕间的佛珠烫得吓人，六颗蓝宝石投射出的光束在空中交织成三维图像——是组DNA双螺旋结构！
"快看！"阿炳指向图像旁浮现的文字。
那是份实验记录，清晰地记载着山本如何利用陈东父亲的基因样本，研发出针对特定血脉的基因武器。
更骇人的是，记录显示这种武器可以通过母婴传播，影响后代...
"孟兰！跳船！"
陈东的喊声从底舱传来。孟兰回头看见他浑身是血地冲上甲板，身后追着五六个特务。
她刚要过去，船身突然剧烈倾斜——佛珠激活了江底的机关，整艘船正在下沉！
"接着！"陈东把一个金属筒扔过来，自己却转身迎向追兵。
孟兰接住金属筒的瞬间，考察船发出可怕的金属撕裂声。她眼睁睁看着陈东被山本的人围住，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
"东哥！"阿炳想冲过去。
孟兰拽住他："先走！"她咬牙启动救生艇，在船完全倾覆前跳了下去。
冰冷的江水中，金属筒泛着微光，里面装着蓝光计划的全部数据。
救生艇在湍急的江水中打转。孟兰望着逐渐沉没的考察船，突然发现船尾有个人影正艰难地爬出来——是陈东！他身后，山本举起了手枪...
"不！"孟兰的尖叫淹没在雷声中。
枪响的瞬间，一道蓝光从江底冲天而起！山本惊恐地后退，像是看见了最可怕的噩梦。陈东趁机跳江，很快被湍流卷走。
孟兰拼命划向陈东最后出现的位置。雨水、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一遍遍呼喊他的名字，回答她的只有滚滚江涛。
当救生艇被冲到南岸浅滩时，孟兰己经精疲力竭。她瘫坐在泥泞中，紧紧抱着那个金属筒。
雨停了，云层间漏下一缕月光，照在她腕间的佛珠上。
突然，远处传来熟悉的口哨声——《夜来香》的前两句。孟兰踉跄着奔向声源，在芦苇丛中发现了奄奄一息的陈东。他的白衬衫被血染红，却还死死攥着个东西——山本的金丝眼镜。
"夫人..."他虚弱地咧嘴一笑，"我帮你...把仇人...的眼镜...打掉了..."
孟兰又哭又笑地抱住他。陈东在她耳边轻声说："金属筒...最底层...有惊喜..."
孟兰打开金属筒的暗格，里面是枚钻戒，主石周围镶着七颗小蓝宝石——和她母亲那枚一模一样。
"本来想...等回苏州..."陈东的声音越来越弱，"现在...先预约...下辈子..."
"闭嘴！"孟兰把戒指套在自己手上，"这辈子还没完呢！"
远处传来汽笛声，红姐的救援船正在靠近。晨曦微露，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孟兰握紧陈东的手，两枚蓝宝石戒指在晨光中交相辉映。
江风拂过芦苇丛，带着硝烟散尽后的清新。在这场荒唐又壮烈的冒险里，他们失去了很多，但得到的，远比想象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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