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琪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邮件，胖虎不知何时跳上窗台，尾巴尖扫过她手背，像在问：“要接吗？”
“接。”她对着空气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张青正在给胖虎剪指甲，闻言抬头，剪子“咔嗒”掉在地毯上。
“你不是最怕累？”他弯腰捡剪子，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风中的她》是文艺片，虽然是冲着参加国际电影节去的，但是拍起来要熬大夜的。”
林一琪托着下巴笑，手指绕着发尾打转：“可张医生给我做的香薰，说能防推演值消耗呀。”她故意拖长尾音，看他耳尖慢慢泛红，才补了句，“而且...我想试试。”
三天后，《风中的她》开机仪式现场。
程舟扯了扯她的裙摆，小声提醒：“江雪在看你。”林一琪顺着经纪人的目光望过去——穿墨绿连衣裙的女人正倚着香槟塔，指尖转着高脚杯，杯壁上的水珠顺着她手腕滑进袖口。
“林小姐。”江雪端着酒杯走过来，香水味像团冷雾裹住两人，“听说你要演抑郁症患者？这角色可不像首播摔话筒那么好糊弄。”她笑的时候嘴角向下，“毕竟...不是谁都能把崩溃演得像撒娇。”
周围的记者举着相机凑近，镁光灯在林一琪脸上跳来跳去。
她歪头看江雪耳坠上的碎钻，突然伸手戳了戳对方手背：“江姐的香水味好熟悉啊。”不等对方变脸色，又说，“上次张医生给胖虎治皮肤病，用的药皂也是这个味道。”
程舟没忍住笑出声，赶紧咳嗽着用手掩嘴。
江雪的指甲掐进杯柄，指节泛白：“你——”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陈默导演举着场记板挤过来，油亮的脑门在灯光下反光，“小江啊，你新戏不是下周进组？怎么还在这儿晃？”他拍了拍林一琪肩膀，“小林，去和摄影师对对机位，别让人家等急了。”
林一琪冲江雪挥挥手，跟着程舟往摄影区走。
路过香槟塔时，她瞥见江雪端着酒杯的手在抖，杯里的酒晃出半杯，全洒在拖地的裙摆上。
“这女人最近接不到资源，逮谁咬谁。”程舟压低声音，“我打听到，她上回被撤的女二号，就是《风中的她》原定的角色。”
林一琪脚步顿了顿。
风从敞开的大门灌进来，吹得她戏服的蕾丝边沙沙响。
她摸出手机翻到张青的对话框，输入“今晚要推演”，又删掉，改成“胖虎想你了”。
两秒后，回复跳出来：“胖虎想我，还是某人想我？”
她盯着屏幕笑出声，没注意到角落的江雪正用手机发消息：“按计划，明天让李阳配合。”
拍摄前夜，林一琪蜷在酒店沙发上。
胖虎趴在她肚子上，把香薰盒当枕头，肚皮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她摸出推演器，指尖在“启动”键上悬了三秒，按下。
黑白画面在眼前展开：雨幕里，她抱着褪色的毛绒熊，雨水顺着发梢砸在锁骨上。
对面的男演员李阳眼神空洞，念台词像在念菜单：“你该去看医生。”
“卡！”陈默的声音炸响，“李阳！你是在演机器人吗？小林，你情绪太飘了，重来！”
画面快进，她的睫毛沾着水珠，喉咙哑得像砂纸：“我没病...我只是太孤单了。”李阳别过脸，脚尖碾着泥：“随便你。”
“卡！情绪断层！”陈默拍着场记板，“小林，你得更崩溃！李阳，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推演画面突然停滞，弹幕弹出火红字体：
【风险节点：对手戏演员配合度下降至30%。建议消耗50推演值解锁“情绪预判”技能卡。】
林一琪捏了捏眉心。
胖虎抬起头，用湿凉的鼻子蹭她手腕——这是它感知到主人疲惫时才会做的动作。
她摸出张青送的香薰盒，薄荷味钻进鼻腔，脑子立刻清醒几分。
“李阳...他之前和江雪合作过。”她对着空气嘀咕，“程舟说他最近在谈江雪新戏的男配。”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张青的消息：“推演别超过半小时，我给你煮了雪梨汤。”
她对着屏幕弯起眼睛，指尖在技能卡上重重按下。
次日片场，雨棚被风刮得哗啦响。
李阳蹲在角落抽烟，见林一琪过来，把烟头碾进泥里：“对词？不用了吧，我记熟了。”他扯了扯湿透的戏服，“这雨什么时候停？我感冒了。”
林一琪没接话，低头摸了摸别在领口的小蜜蜂胸针——那是张青用猫薄荷做的，说是能“聚气”。
场记板“啪”地合上，导演喊：“第一幕第三场，A！”
雨幕瞬间倾泻而下。
林一琪抱着毛绒熊的手开始发抖，睫毛上的水珠坠得她睁不开眼。
李阳的声音传来，比昨天更敷衍：“你该去看医生。”
她抬头，雨水顺着鼻尖砸在熊耳朵上。
记忆突然闪回十六岁那年，她蹲在病房门口，听护士说“林太太撑不过今晚”。
母亲的手从她掌心滑落时，也是这样的冷，这样的空。
“我没病。”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只是...只是总梦见妈妈的手。”眼泪混着雨水砸在熊身上，“她走的时候，指甲缝里还卡着我送的碎钻发夹。”
李阳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
他下意识伸手想碰她，又猛地缩回去：“那不是你的错。”
“不是吗？”林一琪的指甲掐进掌心，“如果我没吵着要去迪士尼，如果我...如果我早发现爸爸在做假账...”她突然笑了，笑声比雨声还碎，“你看，我连哭都不敢大声，怕吵到妈妈睡觉。”
“卡！”陈默的声音带着颤，“过！过！这他妈就是我要的感觉！”
片场寂静了三秒，接着爆发出掌声。
录音师举着话筒冲过来：“小林，你刚才的气声绝了！”场务递来干毛巾，程舟红着眼眶拍她后背：“我就知道你行！”
林一琪抹了把脸上的水，这才发现李阳站在雨里发愣。
他摸出手机翻了翻，抬头时眼睛发亮：“刚才那几句，是你即兴加的？比剧本好多了！”
“张医生说，真实的情绪最打动人。”她接过张青递来的香薰瓶，瓶身还带着体温。
他的手指擦过她手背，低声说：“你推演了47分钟，眼尾都红了。”
“下次带奶茶。”她吸了吸鼻子，薄荷味混着雪梨汤的甜在鼻腔里打转，“加双倍糖。”
张青点头，耳尖又红了：“嗯，加双倍。”
杀青宴设在老巷子里的私房菜馆。
陈默举着酒杯过来，酒气裹着红烧肉味：“小林啊，我原以为你是靠人设吃饭的。”他拍了拍她肩膀，“没想到...你比我见过的大多数科班生都灵。”
林一琪刚要说话，手机在兜里震动。
她借上厕所的由头躲进走廊，屏幕亮起——匿名短信：“恭喜演出成功，期待我们下一次合作。”
末尾的符号，是周启明惯用的鸢尾花图案。
她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走廊的穿堂风灌进来，吹得她后颈发凉。
拐角处传来江雪的笑声，带着刺：“剪片子的时候，有些镜头...该删就得删。”
林一琪望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突然想起推演时那个总被喊停的雨夜。
雨幕里，有双眼睛始终藏在镜头后，盯着她的每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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