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晚风呼啸在丹卿的耳侧。
她的步伐沉重，持续的奔跑让她的身体呈现出了酸痛与疲态。
吸入的气体每一刻都如刀片一般，割过丹卿脆弱的喉咙与胸腔。
夜晚的浮生殿人潮汹涌，丹卿穿过灯火迷醉，调笑糜烂的大堂，在后屋内寻到了正抽着烟杆的罗百卉。
女子面上施了粉黛，雪白的面颊，艳红的眼妆，抬眼间，轻佻魅意的蛊惑便从升起的烟雾中穿透出来。
她的脖颈似乎被什么利器划过，留下一道细细的红痕，整个人如同没骨头一般的倚靠在榻案上，轻薄的纱裙掩不住她出来的雪白莹玉的大腿。
丹卿想要进屋，却被两个龟公拦在在了外面。
罗百卉抖了抖烟杆，纤长的指尖动了动，她道：“让人进来吧。”
丹卿站定在了屏风旁，她跪下身，双手高举，露出手心的扳指。
丹卿咽了咽口水，止住咽喉针扎般的疼痛，哑声道：“秋怀公子和小文在浮生殿多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还请罗妈妈放过他们。”
罗百卉垂着眸子，看着下方身姿单薄，却仍然透着一股坚韧气质的小少年。
在浮生殿做妈妈多年，她也算是阅人无数。
竟不曾想这腌臜的浮生殿竟还存在着这般纯良质朴的小少年。
春允既然想借她的手做事，她也不会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放手任人行使她的权利。
在那次回来后，丹卿来到浮生殿的这三年间，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被她让人去调查了个遍。
语连，狗儿，小文，秋怀。
甚至还有那个解行舟。
一个小小的小童，竟然与这般多的人交好。
带着温度的烟杆挑起丹卿的的下颚，垂佻的墨发温顺的拨开在了她面庞的两侧。
与前几次匆匆打量不同，好奇心被挑起的罗百卉眉梢微翘，锐利多情的眸光一点点描摹着丹卿的眉眼。
多年挑拣人的目光微顿，罗百卉弯下了身子，指尖落在丹卿细腻的肌肤上。
感受着指尖的触感，嗅到近距离下那抹几不可闻的植物的味道。
罗百卉倏然弯起了眉，恢复了慵懒的姿势，红唇微启，对着身边的龟公吩咐道：“去打一盆水，再取些盐粒和皂角过来。”
丹卿眉心一跳，心脏被高高提起。
上回她被春允洗掉伪装，除了用力的揉搓外，离不开水中融进的皂角的功劳。
一首抬起高举的手臂微微颤抖，似是承受不住手心那一小块扳指的重量。
罗百卉抬起手，只着一层的薄纱划下她丰腴细腻的肩膀，她轻笑着拿去扳指。
漫不经心的道：“慌什么，总归你己经是春允的人了，我还不至于连这点脸面也不给他。”
轻薄的烟雾从女子的口中吐出，她眯起了眸子，在云雾中，她的面容竟有些醉生梦死的糜烂之美。
她道：“但要让我罗百卉办事，总得让妈妈我解了这好奇心不是。”
很快，端着铜盆和托盘的龟奴们便进了屋子。
看着站成一排的龟奴们，罗百卉弹了弹烟杆，尖端的燃尽的灰烬扑簌的落在了地板上。
她掀眸看向还跪在原地的丹卿，问：“你是自己洗干净脸，还是我亲自给你搓干净。”
丹卿蜷缩着小指，只垂眸道：“不敢劳烦罗妈妈。”
她站起了身，知道这趟是躲不过去，便也神情坦然的拿起了手帕浸在水中。
皂角和盐粒被她打圈搓揉在脸上，逐渐洗出底下雪白光滑的肌肤。
最后，丹卿用沾了水的帕子洗去皂角揉出的泡沫与盐粒，还带着水珠的脸颊就看向了小榻上的罗百卉。
哒，哒。
精致的烟头顺着罗百卉的手腕敲击在了木制的桌头。
女子歪着头，插着珠钗的发髻松松散散的垂在她的脑后，她眸中的光犹如平静的湖面中掉进来一颗石子，掀起一片潋滟的涟漪。
她轻声道：“靠过来一些。”
丹卿不明所以。
但她还是垂下了眸子，硬着头皮绕过了屏风，平静的跪在了榻边。
涂着蔻丹的食指轻轻的从她的脖颈划到下颚，然后，微微上勾，丹卿的视线便不受控制的从罗百卉的衣角落到她的面容上。
薄如羽翼般的肌肤白的透明，便是轻轻的搓洗，也留下一片嫣红艳丽的绯色，微红的桃花眼如同盛满了满池的春水，明明是一双惑乱人心的眸子，却透着令人心头一悸的坚韧与澄澈。
罗百卉歪垂着头颅，精明锐利的美眸微扬。
“呵，浮生殿里竟然将珠玉蒙尘到今日。”
她心中思量。
眸光落在丹卿颤动的如同下一刻便要展翅欲飞的睫羽上。
口中的烟雾吞吐到丹卿的面颊，看着她忍耐不住的眼角沁出泪花，微微侧脸低低的咳嗽。
罗百卉愉悦的弯起唇，她的指尖勾起丹卿眼角的泪花，道：“你叫丹卿是吧。”
丹卿垂着眸子，低声应道：“是的，罗妈妈。”
女子的指尖绕起丹卿发鬓垂下的刘海，声音慵懒的调笑着：“叫什么罗妈妈，以后，叫我罗姐姐吧。”
罗百卉的气息靠近，丹卿头颅微微后撤，有些坐立难安，她不太明白罗妈妈的语气为什么会突然转变的这么快。
就听罗百卉的声音道：“春允那不是个好去处，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来姐姐这，姐姐将你打造成满京城，士族权贵都趋之若鹜的第一美人，如何？”
女子细腻的掌心捧着丹卿的侧颜，呼吸温热，却让丹卿感受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冷意与退却。
在浮生殿这么多年，她哪里不清楚，若真答应了罗百卉，她就别想再离开这处纸醉金迷，掩盖了无数血骨人命的青楼了。
丹卿颤着嗓音，她扣着手心，道：“丹卿幸得罗姐姐的赏识，只不过，春允公子那，我也己答应了下来。”
“再且，丹卿做惯了粗活，若要丹卿去穿华服，食珍馐，被人伺候，反而让人惶惶不安，面对那些贵客也是懦弱胆怯，难登大雅之堂。”
丹卿话落后，屋内便陷入了安静之中。
她垂着眸子，不敢看罗百卉的神情。
但听罗百卉吸了一口烟杆，声音如同飘起的烟雾，淡淡的道：“巧舌如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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