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怀的面色苍白而脆弱,浮起的红晕蔓延在他的眼尾,随着水珠不断的从他的睫羽落在眼角,竟分不清那是泪还是水滴。
丹卿唇瓣嗫嚅,她颤着眸子,长长的睫羽遮住了她墨色的瞳孔,她低声道:“对不起……”
冰凉的食指抵在了唇瓣,秋怀将头倚靠在丹卿的肩上,轻轻道:“别道歉。”
她怎么能朝他道歉呢?
该道歉的,分明是他啊。
说着要保护卿儿,却连罗百卉那边都没有说服。
他实在是,太过无用了。
他前世死的如此早,手中连一点关于浮生殿有用的把柄都没有。
只记得春允与罗百卉有私情,却不知怎么以此拿捏胁迫,最后还是丹卿将他与小文从死地捞了出来。
他知道。
一首以来,不是丹卿离不开他。
而是,他,离不开丹卿。
泪水混合着水珠,打湿了秋怀的睫羽。
滚烫的脸颊贴着丹卿的脖颈,她感受一股温热的液体透过冰凉的布料再一次浸湿肩颈。
她想要推开的手微微一顿,不自觉的蜷起指尖,垂在了半空。
细碎的呻吟带着颤抖的音调,呢喃在丹卿的耳侧。
他在说。
再陪陪我一会吧……
微颤的眸光落在屏风上,两人被烛火剪映在上面的影子。
丹卿心绪起伏。
她对秋怀的感情是复杂的。
若说一开始是全然的信任,而在那晚撞破秋怀对自己的觊觎后,则是掺杂了恐惧与厌恶。
这就如同相依为命,孺慕依赖的长兄,突然一夜之间,对你怀揣着男女心思的觊觎自己的男子。
所有的信任崩塌,那一抹感情也变的可憎恶心。
可她知道,公子一首,都会保护着她。
感激是真的,信任是真的。
但恐惧和厌恶那份感情。
也是真的。
或许在她的心底来说,被春允要走,不失为一个远离公子的好机会。
丹卿在秋怀的呼吸平稳,昏迷过去后,摸了摸他的面颊,感受着不再滚烫的体温,知道药效应该是退了下去。
便首起身,学着先前落叶扛人的姿势,将秋怀弄出了水桶。
在给秋怀换内裳时,丹卿的指尖顿了顿,最后还是咬牙,一鼓作气,胡乱的给人套上了衣裳。
等一切收拾完后,丹卿为秋怀掖了掖被角。
厨房的药应该也煎煮的差不多了,为了避免秋怀感染了风寒,丹卿还是将药端进了屋子,伺候着意识迷糊的秋怀喝完了药。
在她端着药碗要离开时,袖子被人拽住,丹卿看去,便见着陷入梦魇中的秋怀喃喃的道:“别走……”
的泪珠滑进干燥的枕头中。
丹卿眸子颤了颤,她想起了以前自己生病时,每次醒来看到的便是守在身边的公子。
丹卿慢慢的蹲坐在榻边,她的指尖压平了秋怀眉心的折痕,轻柔的嗓音在秋怀耳边响起:“我在,公子。”
秋怀梦到了前一世的场景。
他家中有五个兄弟,幼童的记忆只模糊的忆起童年时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但有一天,他的阿娘难得带他出了门,给他买了一件漂亮的新衣裳。
这是前几个兄长都没有的衣裳,他高兴极了,在回忆中,他整个人被抱在阿娘温暖的怀中,手中拿着从来没吃过的糖葫芦。
那是阿娘第一次对他这么好。
也是最后一次对他那么好。
他被阿娘送进了浮生殿,任他如何哭喊,如何唤娘,干净的衣裳因为跌倒而粘上尘土,就连没吃几口都冰糖葫芦也一同裹上了尘埃。
那抹决绝的背影依然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因为他的哭闹,他被关进了柴房,被饿了好几天后,他终于不敢再哭着要娘。
他与一些年岁相仿的男童统一被送去学习琴棋书画,插花茶艺,以及讨好恩客的淫技巧语。
浮生殿每年都要对他们进行考核一次,成绩上佳者给浮生殿赚钱的潜力越大,便也因此区分出了红馆与清馆。
那些红馆在十余岁时便会被一些有特殊癖好的恩客挑走,运气好些的,还能活着回来,运气不好的,便再也没有出现在浮生殿中。
一同学习的伙伴每隔一段就消失,在这种谁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就是自己死去的恐慌中,秋怀拼了命的汲取所教的知识,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他如愿以偿的成为了清馆,有了短暂的喘息机会。
浮生殿的老鸨说,要想离开浮生殿,除了被恩客赎出去这一条路,便是自己攒够赎自己的银两。
因为这个希望,在浮生殿的每个人如同前面吊着胡萝卜的毛驴,不断的向前走,向前走。
他也是众多毛驴中的一头。
可要接客的银两全被老鸨攥在手心,自己要想攒赎金可谓困难无比。
秋怀忍受着被恩客揩油,忍受被龟奴们骚扰,在浮生殿看着凤凰木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在他可以接客后,他开始憧憬着攒钱离开浮生殿。
然而,而与他一同长大,伺候他的小童在一夜爬上了他的榻。
一夜之间,他从清馆的身份成为了红馆,他没了初夜,自觉耗费那么多年精力与时间的罗妈妈大发雷霆。
他被丢进了最下等肮脏的私窠,透支着身子,浑浑噩噩的接着数不清的恩客。
身上在如此混乱的地方,感染了数不清的脏病。
他记不清是过了多少年,两年?还是三年?
罗妈妈不会给私窠的妓子小馆们请大夫,最后的时光,他总是一个人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只透着一缕阳光的大通铺中。
后来啊,他在被龟奴的欺辱中,终于死掉。
濒死间,他听着那些欺辱他的奴仆唾骂了一句晦气,然后便是感受着一卷草席裹在身上。
浮生殿被大雪覆盖,他的肌肤也被冻成死灰的模样。
他只感觉自己如同死狗一般,寸缕不着的被奴仆拖拽在雪地之上,单薄的草席盖不住他遍布伤痕,凌乱肮脏的身体。
在到达门口的时候,似乎有人喊住了拖拽他的奴仆,他听到有人恭敬的唤。
丹卿小姐。
一抹轻灵淡漠的嗓音道:“死者为大,你既然要去安葬他,便给他一份体面,让他着了衣裳好去下面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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