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密室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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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密室真相

 

李青崖的后颈被苏九鸾的刀尖抵出一片薄汗,他顺着她的目光抬头时,晨光正从窗纸破洞挤进来,在右墙上割开一道细窄的金线。

那线里浮着半片纸角,颜色与炭盆里卷曲的残纸如出一辙,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不知是张大人的,还是更早的。

"别碰。"苏九鸾的刀先他一步挑开青砖缝隙,指节扣住刀柄的关节发白,"屏住气。"

李青崖喉结动了动。

十年前暗柜里的霉味突然涌上来,他攥紧木尺的手青筋凸起——那把尺是方才在刘裁缝铺里顺来的,此刻正抵着他掌心一道旧疤,像在提醒什么。

纸角被刀尖挑出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

苏九鸾的灯凑过来,两人影子在墙上叠成一团乱麻。

残纸上的字迹被火烤得焦黑,却比炭盆里的更完整些:"......高公公有令,夜禁后开承天门,兵符藏于......"

"承天门?"苏九鸾的刀鞘重重磕在案几上,"那是太极宫正门,太子暴毙那晚,值守的正是左神策军。"

李青崖的指甲掐进木尺,指腹触到尺身刻着的"开元二十三年制"——刘裁缝说这是张大人去年送的,说要"量一量史书的斤两"。

此刻他突然明白张大人为何总把木尺别在腰间:那不是裁衣的尺,是丈量谎言与真相的秤。

"搜暗格。"他突然掀翻书案。

檀木桌面砸在地上的闷响惊得梁上麻雀扑棱棱乱飞,苏九鸾的刀己经抵住后墙:"青崖!"

"张大人死前看的是右墙。"李青崖跪在碎木屑里,指尖沿着砖缝摸索,"他后颈中簪时转头,不是看凶手,是看暗格里的东西。"

苏九鸾的刀光在墙上划出火星。

当第三块青砖发出空洞的"咔嗒"声时,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暗格里落着半卷被撕成碎片的信笺,最上面一张还沾着墨迹未干的"矫诏"二字——和炭盆里的残纸严丝合缝。

李青崖将碎片摊在血迹斑斑的案几上时,晨光己经爬上他的眉骨。

苏九鸾扯下腰间的红绸,替他束起被冷汗浸透的发:"拼。"

碎片在红绸上逐渐显形。

李青崖的手指每动一下,呼吸就重一分:"高公公"出现了七次,"左神策军"五次,"太子旧部"三次,最后半段最完整:"......夜禁三刻,持翠玉扳指者可取兵符,若事泄,杀张记裁缝灭口......"

"刘老头的女儿在掖庭。"

苏九鸾突然冷笑,刀尖挑起一片写着"掖庭司"的残纸,"他们连灭口都算好了——杀张大人嫁祸裁缝,再杀裁缝灭口,最后说张大人私通藩镇。"

李青崖的木尺"啪"地拍在"翠玉扳指"西个字上。

十年前那个血夜突然在眼前闪回:玄色官服的人撕毁《武德实录》时,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撞在烛台上,迸出的火星烧着了族谱。

他当时蜷缩在暗柜里,听见那人说:"把史官后人全杀了,看谁还敢写真话。"

"赵文远。"

他突然站起来,木尺在掌心攥出红印,"他说张大人最近总翻旧起居注,可方才在裁缝铺,刘老头说张大人上月送他木尺时,说'要量一量某些人的胆子'——赵文远在撒谎。"

苏九鸾的马鞭己经缠上手腕:"我去提人。"

赵文远被押进来时,腰间的史官鱼符撞在门框上,发出细碎的响。

他看见案几上的残纸时,喉结滚了三滚,才挤出半声:"李...李大人,这是..."

"上个月十五,张大人在崇仁坊酒肆喝了三坛稠酒。"李青崖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他对胡商说'史官的笔,该蘸着谁的血写',你当时也在场。"

赵文远的脸色瞬间煞白。

"你说张大人只查太子薨逝那年的起居注,可他炭盆里烧的是武德九年的残页。"

李青崖举起半片焦纸,"承乾宫,那是隐太子李建成的旧宫。

十年前我家被烧时,凶手撕的正是《武德实录》里隐太子的记载。"

赵文远的膝盖开始打颤。苏九鸾的刀背敲在他后颈:"说。"

"是...是高公公的人找过我。"

他突然跪下来,额头撞在青砖上,"他们说张大人私通河北藩镇,要我作伪证...可我没拿银子!

我只是...只是害怕..."

"怕什么?"

李青崖蹲下来,与他平视。

赵文远的眼泪砸在地上:"张大人说,太子暴毙那晚,左神策军调了三百人进兴庆宫。

他还说...还说当年验尸官改了尸格,太子根本不是病亡,是..."

"是被毒杀。"

苏九鸾接口,声音像淬了毒的箭。

赵文远猛地抬头,眼底的恐惧几乎要漫出来:"您...您怎么知道?"

李青崖没回答。

他盯着赵文远腰间晃动的鱼符,突然注意到鱼符内侧刻着极小的"左神策军造"——和张大人暗格里那半块松烟墨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营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王捕头的声音隔着门帘飘进来:"李大人,刑部送来新卷宗..."

苏九鸾的刀瞬间收回鞘中。

李青崖望着赵文远被押走的背影,注意到王捕头递卷宗时,指尖在发抖——像极了十年前,那个替他包扎伤口的老卒,在说出"凶手戴翠玉扳指"前的模样。

"王捕头。"他叫住转身要走的老捕快,"今晚戌时,来我帐里喝两杯。"

王捕头的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案几上的残纸,又迅速垂下:"小的...小的不胜酒力。"

李青崖没再说话。

他望着王捕头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听见苏九鸾在身后低声:"他鞋跟沾着兴庆宫的红墙灰。"

晨雾漫进帐门时,李青崖摸出怀里的玉坠。

那是开启"先知之瞳"的信物,此刻正贴着他心口发烫——像在提醒他,有些真相,该用带血的笔,重新写进史书了。

戌时三刻,李青崖帐外的灯笼被风刮得晃了晃,将王捕头佝偻的影子扯成两段。

他站在帐门口足有半柱香,指节在门框上叩了三次,才终于掀开门帘——霉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李青崖正坐在案前擦拭木尺,苏九鸾倚着后墙,腰间的红绸在烛火里晃成一片血色。

"王捕头。"李青崖的声音像浸了夜露的琴弦,"坐。"

老捕快的膝盖刚碰着木凳,苏九鸾的刀尖己挑起他右鞋后跟:"兴庆宫的红墙灰,能沾到鞋帮上,得是跪着擦过门槛吧?"

王捕头的喉结猛地滚动,浑浊的眼珠里浮起一层水雾。

他颤抖的手摸向腰间的酒葫芦,却被李青崖截了胡——葫芦嘴还沾着新渍,是未干的桂花酿,和今早刑部送来的卷宗上的水痕一模一样。

"十年前,我在东都隐相巷见过个老卒。"李青崖将酒葫芦重重搁在案上,木尺敲着葫芦上的"醉仙楼"印记,"他说凶手戴翠玉扳指,说完就坠了井。

后来我才知道,他女儿在掖庭当杂役。"

王捕头的肩膀剧烈一颤。

苏九鸾的刀背"当"地磕在他手背上:"说。"

"是...是去年腊月。"

老捕快的眼泪砸在案几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高公公的干儿子带着人来牢里,说我家那口子在尚食局当厨娘,要是我多嘴...多嘴..."

他突然攥住李青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张大人查太子旧案那会儿,我跟着去验过尸!

尸格上写着'心气郁结而亡',可尸体心口有块青斑,像被什么尖东西扎的——"

"鹤顶红。"苏九鸾接口,"毒发时血脉逆流,会在心脏位置留青斑。"

王捕头像被抽走了脊梁,瘫在凳上:"我那晚在兴庆宫当值,亲眼见左神策军的人抬着个黑箱进去,箱子缝里漏出半块玉扳指...和十年前烧你们李家的凶手戴的,一个模样。"

李青崖的木尺"啪"地拍在案上。

他盯着王捕头发颤的手指,突然想起今早赵文远被押走时,袖口露出的半枚翠玉扣——和王捕头描述的扳指纹路,竟有三分相似。

"赵文远今夜会去崇仁坊的鹤鸣茶社。"

苏九鸾突然说,她方才翻了王捕头的腰牌,内侧刻着"夜巡戊班"的字样,"茶社后巷有个狗洞,能通到平康坊。"

王捕头猛地抬头:"您...您怎么知道?"

"因为今早你送卷宗时,靴底沾着鹤鸣茶社的茉莉香粉。"

李青崖的指节抵着太阳穴,那里突突地跳——这是他思考时的老毛病,"高公公要灭口,赵文远是最后一颗棋子。

你去茶社盯着,他若要传信,截下;他若要跑,留活口。"

"可我家那口子..."

"寅时三刻,会有个戴竹笠的妇人去尚食局送鱼鲊。"

苏九鸾抛给他半块碎银,切口处还留着她刀尖的划痕,"她会带你婆娘去晋昌坊的李记米行,我师妹在那儿守着。"

王捕头攥着碎银的手终于稳了些。

他起身时,帐外的更鼓正好敲过九下。

李青崖望着他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转头对苏九鸾说:"高公公的宅子里,该有半块兵符。"

"你要夜探?"

苏九鸾的指尖抚过腰间的软剑,"他府里养着三十个带刀护卫,后墙埋了铁蒺藜。"

"所以需要件合身的衣裳。"

李青崖从案底抽出个布包,是今早从赵文远换下的官服上剪的暗纹——高府的仆人腰牌,他在张大人暗格里的残信上见过图样,

"子时二刻,我从西角门进,你在对面的绣坊楼顶候着。"

苏九鸾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烫进他血管:"十年前你烧了半本《武德实录》,现在要烧的,是整个长安的谎言。"

李青崖望着她眼里跳动的烛火,摸出怀里发烫的玉坠——"先知之瞳"的光芒在暗夜里流转,像一滴将落未落的血。

他将玉坠塞进苏九鸾手里:"若我逾了丑时未出..."

"没有若。"

她打断他,红绸"唰"地缠上他的手腕,"这是我十西岁时绣的,缠上了,就断不了。"

更鼓敲过十下时,李青崖换了身藏青短打,腰间别着从刘裁缝铺顺来的银线顶针——这是高府厨役的标记。

他推开帐门的瞬间,晚风卷着槐花香扑来,远处高府的飞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头蛰伏的兽。

苏九鸾站在他身后,软剑的流苏扫过他后颈:"记得,别碰带锁的箱子。"

李青崖回头笑了笑,月光落进他眼底,碎成一片寒芒。

他转身融入夜色时,听见她低声说:"我在绣坊第三块青瓦下,埋了火折子。"

而在长安城的另一头,赵文远正攥着半块翠玉扳指,站在鹤鸣茶社的后巷里。

他望着墙根那个狗洞,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是王捕头的咳嗽声,带着三十年老烟枪的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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