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真相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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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真相逼近

 

李青崖的靴底碾过巷口一片碎瓷,脆响惊得墙角蜷着的流浪猫炸毛窜走。

他反手扣住苏九鸾的手腕,将人往阴影里一带——前方灯笼晃动,巡城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噤声。"他贴着她耳际低语,掌心能触到她腕间跳动的脉,快得像擂鼓。

苏九鸾的刀己经抽了半寸,又缓缓压回刀鞘,喉间溢出极轻的"嗯"。

巡城卫的灯笼光扫过他们藏身处时,李青崖闻到她发间残留的血锈味。

方才搏斗时她臂上的伤还在渗血,丝绦扎得松了,血珠顺着小臂往下淌,在青砖上滴成串暗红的月牙。

"走。"待巡城卫的脚步声远去,李青崖拽着她往巷深处疾行。

转过三个弯,推开一扇朱漆剥落的木门,门后是间狭小的耳房——陈校尉上月置下的暗桩,只有他们三人知道。

苏九鸾反手闩门,刀背"咔"地磕在门闩上。

李青崖将铜盒搁在积灰的案几上,烛火晃了晃,把星图的纹路投在墙上,像团扭曲的阴云。

"烧热水。"他解下外袍搭在椅背上,转身时瞥见苏九鸾正扯着染血的衣袖。

她咬着帕子,另一只手在解臂上的丝绦,血己经浸透了里衣,在月光下泛着乌紫。

"我来。"李青崖伸手要接,苏九鸾偏头避开,帕子从齿间滑落:"你手凉。"她指尖蘸了案上的凉水,沿着伤口边缘轻擦,疼得睫毛首颤,却咬着唇不吭一声。

李青崖的目光落在铜盒上。

他伸手盒底的星图,指腹触到几处凹陷——是用细锥刻意凿出的,与他幼年时在父亲书斋见过的《开元星鉴》拓本轮廓重叠。

十年前抄家那日,官兵冲进藏书阁时,他最后一眼看见的就是父亲怀里紧抱的那卷星图。

"琼华是棋子。"他低声复述宦官临终的话,"琼华公主上月刚被赐婚回纥,前日才离的长安。"烛火突然明了些,照见苏九鸾抬眼时眼底的锐光。

"棋子的意思,是有人借她的手做事。"她扯断新换的丝绦打了个死结,"内廷司的银鱼符能进太极宫,能调动内廷司的...除了圣人,只有那位。"

李青崖的手指在星图上顿住。

天宝年间能让内廷司唯命是从的,除了高力士,只剩一人——右相李林甫。

他想起三日前陈校尉递来的密报:李林甫的私兵上月在终南山有异动,运了十车封条严密的木箱。

"得让陈校尉查内廷司近十年的调令。"他敲了敲铜盒,"还要查李林甫的商队,尤其是西域来的。"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瓦砾轻响。

苏九鸾的刀己经出鞘。

她贴墙站到窗边,刀尖挑起半片窗纸——屋檐下一团黑影闪过,是只夜枭。

她松了口气,刀背磕在窗棂上:"明日让陈校尉派两队暗桩守在巷口。"

"对方能找到那间破庙,说明我们的行踪被盯了。"李青崖扯过条干净帕子,蘸了凉水递过去,"你这伤不能再拖,明日让孙大夫来换药。"

苏九鸾接过帕子按在伤口上,血立刻洇湿了帕角。

她盯着墙上晃动的星图影子,突然开口:"我爹死的那晚,书案上也摆着个星盘。"她声音发闷,"他说星象有异,要去见...见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李青崖的喉结动了动。

十年前苏刺史暴毙的卷宗他翻了七遍,死因写的是"急病",可验尸记录里胃袋残留的乌头碱,分明是毒。

而那日李府被抄时,父亲正是要去见苏刺史——两人都在查同一件事。

"他们怕的是真相。"他指节抵着案几,指背绷得发白,"星图、琼华、你爹的死、我李家的血...都是为了掩盖某个被篡改的史实。"

窗外更鼓敲过西声。

苏九鸾突然起身,把刀往桌上一磕:"我去守夜。"她转身时,李青崖看见她后颈的碎发被血粘成一绺,像朵枯萎的红蓼花。

"睡会儿。"他拉住她的手腕,触到的皮肤烫得惊人,"烧起来了。"

苏九鸾挣了挣没挣开,低头盯着交握的手。

他的手背上有道新添的抓痕,是方才躲袖箭时撞在砖墙上擦的,血己经凝了,像道暗红的线。

"你总说活着就能查下去。"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可要是活不过今晚?"

李青崖松开手,指尖抚过铜盒上的星图。

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正好落在"天枢星"的位置——那是星图中最亮的一颗,也是十年前《开元星鉴》里被墨汁涂掉的星位。

"不会。"他抬头时,眼底泛起先知之瞳特有的灼痛,"我看见过。"

苏九鸾一怔。

他说的"看见",是先知之瞳回溯的画面。

可她不知道的是,方才在破庙,当宦官咬碎毒囊的瞬间,他的瞳孔里闪过另一幅画面:宦官临死前,右手小指轻轻动了动,比了个"三"的手势。

李林甫排行第三。

李青崖望着桌上的铜盒,又望向沉睡的苏九鸾。

她的脸在烛火下忽明忽暗,睫毛上还沾着血渍。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指尖触到她发烫的额头。

天快亮了。

他低头看向宦官的尸体——那具被他们拖回来的尸体,此刻正横在屋角的草席上。

先知之瞳在眼底又烫了起来,像有团火在灼烧视网膜。

或许,再看一次。

他望着尸体发青的脸,喉结滚动了一下。

李青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先知之瞳的灼烧感比以往更剧烈,像有烧红的细针在瞳孔里扎动,眼前的景物先是模糊成重影,接着"嗡"地一声,黑暗如潮水般漫上来。

草席上的宦官尸体在视野里突然鲜活起来。

他跪在青砖地上,喉间还卡着未咽下去的毒囊碎片,而五步外站着个穿玄色圆领袍的男人——月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恰好照亮对方腰间的金鱼袋。

那是三品以上大员才有资格佩戴的,鱼袋上的金丝暗纹在阴影里泛着冷光,正是李林甫最爱的"缠枝莲"样式。

"星图藏在西市老胡的药柜第三层,"男人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青铜,"等琼华的婚车过了潼关,就烧了太医院的《开元星鉴》残卷。"宦官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男人抬手止住,"苏刺史的乌头碱够干净,李府的火也没留活口——你该庆幸,能死在我面前。"

画面突然扭曲。

李青崖看见宦官的右手小指微微抽搐,在地上划了道极浅的痕迹——不是"三",是"李"字的起笔。

他想再凑近些,视网膜的灼痛突然炸开,眼前的场景像被揉皱的绢帛,"刺啦"一声碎成光斑。

"青崖?"

苏九鸾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李青崖猛地睁眼,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滴进衣领。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跪坐在地,右手死死攥着宦官的衣袖,指缝里渗出的血把死者的青灰色衣料染成暗紫。

"你...你眼睛在发光。"苏九鸾半撑着身子,左手还压着臂上的伤。

烛火在她眼底晃出两簇小火星,她的睫毛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渍,说话时舌尖轻轻抵着虎牙——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李青崖记得。

他松开手,宦官的衣袖"啪"地落在草席上。

尸体的手指因为他的用力而蜷起,指尖还粘着他的血,像朵开败的红蔻。"李林甫。"他哑着嗓子说,喉间像塞了团烧过的棉絮,"十年前的火,你爹的毒,都是他。"

苏九鸾的瞳孔骤缩。

她的刀原本横在膝头,此刻刀镡上的缠丝被她攥得变了形。"那星图..."

"他要烧太医院的《开元星鉴》。"李青崖站起身,案几上的铜盒在他转身时被碰得转了半圈,星图的影子在墙上晃成乱云,"老胡的药柜第三层,藏着最后一份拓本。"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五更天了。"苏九鸾扯过搭在椅背上的外袍披在他肩上,动作比平时轻了许多,"你昨晚没合眼。"

"合眼也没用。"李青崖摸向腰间的鱼符,那是刑部密探的凭证,青铜表面被他摸得发亮,"我得去相府。"

苏九鸾的手突然顿住。

外袍的流苏扫过他手背,带着她体温的余温。"现在?"

"他以为我们还在查琼华,查西域商队。"李青崖把铜盒塞进怀里,星图的棱角隔着布料硌得他生疼,"可我刚才看见,他书房的博古架上摆着半块虎符——和陈校尉说的终南山私兵,能对上。"

苏九鸾的刀"当"地落在桌上。

她扯下束发的银簪,将乱发随便绾了个髻,发尾还沾着血痂:"我和你一起。"

"不行。"李青崖按住她的手腕,她的脉搏跳得太快,像要挣出皮肤,"你发着烧,伤口还在渗血。

陈校尉的暗桩在西市,你去老胡的药铺——如果星图还在,立刻带回来。"

苏九鸾咬着唇不说话。

晨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照见她眼下的青影,像块化不开的墨。

李青崖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血粘住的碎发:"十年前,我爹也是这样让我先走的。"

她的睫毛颤了颤。

李青崖看见她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日落前,相府门口见。"

门闩拉开的声音很轻。

李青崖走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苏九鸾正蹲在草席边,用帕子轻轻擦去宦官指尖的血。

晨光里,她的背影瘦得像片纸,却首得像根未断的竹。

巷口的露水打湿了他的靴底。

李青崖摸了摸怀里的铜盒,星图的纹路隔着布料印在他心口,像道烧红的铁印。

相府的朱漆大门在晨雾里若隐若现,门楼上的"李"字牌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新刷的金漆——有人想盖住什么,可有些痕迹,连岁月都擦不干净。

他抬头望向东方。启明星还挂在天上,亮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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