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悼期,漫长而压抑。
族人们默默地劳作,默默地进食,用沉默来舔舐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小月的世界,变得前所未有的安静。
她寸步不离地守在阿水的身边。
那个曾经活泼善良的少女,如今静静地躺在兽皮床上,不哭,不闹,不动。
她的世界是虚无的,而小月,成了她与现实世界唯一的锚点。
夜晚,她会躺在阿水的身边,握住她的手。
然后,她会用自己的指尖,在阿水那同样冰凉的手心上,一笔一划地,描绘着白天的见闻。
“今天,出太阳了。”
她在阿水的手心,画出一个圆圈,又画出几道放射的线条。
“我,去了河边,抓了鱼。”
她画出波浪的纹路,又画出一条笨拙的、只有孩子才会画出的鱼的形状。
“鱼,很肥。”
她用力地,在“鱼”的肚子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阿水没有任何回应。
但小月能感觉到,每当她的指尖在掌心划过时,阿水那冰冷的手指,会有一丝蜷缩。
这就够了。
两个少女,在无声的黑暗中,缔结了比血脉更深的羁绊。
与这片寂静的守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部落里悄然建立起来的,一种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新秩序。
秩序的建立者,是阿山。
三天后,他推开了门。
再次走出来的阿山,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眼神里的悲伤与空洞消失了,只剩下绝对理性的冰冷。
他走到了负责分配食物的妇人面前。
一个年轻的族人,因为家里孩子生病,正低声下气地哀求,希望能多要一小块肉干。
在以往,这并非不可通融。
但阿山只是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拿走了那块多出来的肉干,放回了公共的食物堆里。
“每个人,都一样。”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年轻族人涨红了脸,想要争辩,却在看到阿山那双冰冷的眼睛时,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那眼神,看得他脊背发凉。
第二天,狩猎队因为士气低落,收获甚微。
两个年轻的猎手,在整理陷阱时,因为一点小事起了争执,互相推搡起来。
下一秒,一道黑影闪过。
阿山出现在两人中间,只是伸出双手,一手一个,轻而易举地将两个身高体壮的猎手提到了半空。
“想打架,可以。”
阿山看着两个因窒息而脸色发紫的年轻人,声音依旧平静:“等你们什么时候能打得过我,部落的规矩,就由你们来定。”
说罢,他随手一甩,将两人扔在了地上。
两人摔得七荤八素,大口地咳嗽着,看着阿山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从此,部落里再也没有人敢公然挑起事端。
阿山的铁腕手段,高效得可怕。
部落的运转,在短时间内恢复了正常,甚至比以往更加井然有序。
食物被精确地分配,巡逻和狩猎任务被严格地执行,没有任何人敢懈怠。
活着,以一种最冰冷、最精确的方式,被维持着。
但那种名为“家”的温暖,却在一点一点地,被这种窒,息的秩序所扼杀。
族人们看他的眼神,变了。
从同情,到不解,再到敬畏,最后,只剩下深深的疏远。
终于,有人无法再忍受这种压抑。
“阿山!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名叫阿土的年轻战士,拦在了阿山的面前。
他是石猛生前最好的玩伴之一,性格同样憨首。
“你看看现在的部落!都快变成一个冰窖了!”
阿土指着周围那些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的族人,愤怒地质问:“石猛用命换回来的,不是这样的部落!他希望看到的,是大家能好好地、开心地活下去!”
阿山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吵闹的孩子。
“开心?”
阿山第一次,在脸上扯出了一个类似笑容的表情,但那笑容里,却只有无尽的嘲讽与冰冷。
“开心能填饱肚子吗?开心能挡住下一次可能出现的危险吗?”
他向前踏出一步,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阿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们能活着,是因为石猛用他的命,给我们争取到了活下去的机会。”
阿山的声音很轻:“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继续活下去。”
“任何可能导致减员的风险,任何没有意义的情感,都是对石猛牺牲的……浪费。”
“你……”
阿土被他这套歪理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阿山的鼻子,怒吼道:“你根本就不是阿山!你就是个冷血的怪物!你忘了石猛!你忘了我们是怎么一起长大的!”
“我没有忘。”
阿山打断了他,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
那颗赤色的星辰,白天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它一首在那里。
他转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气到发狂的阿土,和周围那些敢怒不敢言的族人。
他留下了一句,让所有人如坠冰窟的话。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他不再停留,与阿土擦身而过,继续去执行他那套秩序。
阿土愣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忽然发现,那个曾经默默无闻,在关键时刻却能扛起一切的阿山,好像也跟着石猛一起,死在了那片凋零之地。
回来的,只是一个名为“空我”的,冰冷的战士。
(http://www.aixiasw.com/book/dd00aj-121.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aixia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