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鞋跟磕在青石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他本能地去摸腰间配枪,掌心只碰到一片虚无——虚拟空间连战术腰带都没给他留。
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和刚才那阵青草香截然不同,像极了十五年前棉纺厂仓库里堆了半世纪的旧木料味。
最近的那扇门突然“吱呀”轻响。
他猛地转头,看见第37版报纸边缘一角,头版标题《化工园泄漏事故致三人死亡》的油墨还未干透,日期是三天前——正是第一起凶案发生的日子。
门后脚步声更近了,像有人拖着脚在水泥地上蹭,每一步都比前一步重半拍。
“冷静。”林默咬了咬后槽牙,指甲掐进掌心。
他见过太多伪装成超自然现象的犯罪现场,虚拟实境本质是代码,代码就有漏洞。
他弯腰捡起地上不存在的“石子”(其实是集中精神想象出的锚点),朝最近的门掷去——石子穿透门板,在另一侧激起一片涟漪般的波纹。
“林队?林队能听见吗?”
郑凯的声音突然在头顶炸响,带着刺啦电流声。
林默仰头,看见天花板裂开道缝隙,漏下一缕幽蓝的光,像极了现实中服务器的冷光。
他立刻抬手比划莫尔斯码:S-O-S。
“通讯被量子加密了!”郑凯的声音里带着急促的键盘敲击声,“我在黑进他们的日志系统——等等,你那边的空间坐标在跳变!03区、17层、9号回廊……操,怎么又串到B象限了?”
林默注意到走廊尽头的墙面开始剥落。
他快步走过去,指尖触到墙皮的瞬间,碎屑像被按了快进键般簌簌掉落,露出下面一行淡绿色数字:37-15-09。
数字在视网膜上投下残影,他突然想起父亲遗留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用红笔圈着的正是这三个数字——15年前,老林在调查棉纺厂纵火案时失踪,现场唯一线索是监控里闪过的“37”字样。
“郑凯,查15年前棉纺厂案的电子档案!”林默对着天花板喊,“重点找37、15、09这三个数字的关联——”
话音未落,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天花板的光缝闭合,走廊里的门开始旋转,报纸上的日期像被倒带的录像,从三天前“唰”地退回1998年5月12日——老林失踪那天的日期。
最近的门“轰”地敞开。
林默后退半步,看见门内不是预想中的凶案现场,而是一条双向延伸的街道。
路灯泛着昏黄的光,路牌上写着“长安路”,和市局附近的街道一模一样。
更诡异的是,街角便利店的电子屏在跳动,上面显示的不是价目表,而是一行血红色代码:
“EXIT:37×15÷09”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摸向门沿,这次触到的不是报纸,而是真实的金属门框,带着电流通过的麻痒。
身后突然响起纸张撕裂声,他转身,看见所有门后的报纸同时翻页,头版标题统一变成:“刑警队长林默命丧虚拟囚笼”。
“想让我死?”林默扯了扯嘴角,手指快速计算37乘15是555,除以9得61.666……不对,父亲笔记里15是年份,9是月份,37是版号,或许该用日期组合?
1998年5月12日,1+9+9+8+5+1+2=35,也不对。
“林队!”郑凯的声音再次穿透空间,带着压抑的兴奋,“日志里发现残留的校验码!15年前棉纺厂火灾现场的电子秤数据,最后一条记录是37.1509公斤——和你墙上的数字完全吻合!”
林默猛地抬头。
走廊尽头的墙面突然泛起水波状的光纹,37-15-09的数字开始流动重组,最终定格成“371509”。
他冲过去,指尖按在数字上,墙面像水面般凹陷,露出一个闪烁的蓝色按钮。
“这是出口?”他低声问,没有期待回答。
按钮上的蓝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身后所有门同时爆发出刺耳的蜂鸣。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按钮。
门内的长安路突然亮如白昼。
林默看见便利店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不是穿警服的他,而是15年前那个攥着父亲警徽在雨里跑的17岁少年。
“欢迎来到,第二重镜像。”
沙哑的男声响起时,林默己经跨过了门槛。
他听见身后所有门同时闭合的轰鸣,眼前的街道开始扭曲重组,远处传来警笛声——这次,是来自2023年的、真实的警笛。
林默的鞋底刚触到模拟城市的柏油路面,后颈就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正午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可空气里没有真实的灼热感,像被调了滤镜的旧照片——行道树的叶子纹丝不动,穿西装的男人端着咖啡僵在路中央,连便利店飘出的关东煮香气都带着股塑料味。
“这不是普通的镜像。”他压低声音,喉结滚动。
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指节叩了叩最近的电线杆——金属震颤声像敲在空罐头盒上,回声里混着电流杂音。
更诡异的是,他的警服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风衣,左胸别着枚陌生的银色徽章,形状像被揉皱的37。
“林队!林队能听见吗?”郑凯的声音从风衣内袋钻出来,这次没有电流干扰,清晰得反常,“我黑进了虚拟引擎的日志层,他们的数据源……操,是15年前棉纺厂火灾现场的监控备份!现在系统正在调用你的生物特征做行为建模,他们在观察你怎么破局!”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右手突然自己抬起来,掌心按在风衣内侧——那里果然鼓着硬物,是把没有保险栓的格洛克17。
马路对面的银行玻璃幕墙映出他的影子:嘴角挂着不属于他的、近乎戏谑的笑。
“别动。”他咬着后槽牙对自己说,左手死死攥住右手腕。
血管在皮肤下暴起,像要挣断肌腱。
可那股力量比他想象中更顽固,右手食指开始一寸寸扣向扳机,银行自动门“哗”地打开,三个扛着编织袋的男人正往外跑,袋口露出半截枪管。
“这是在逼我当共犯。”林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想起苏瑶说过,虚拟实境的最高阶操控是“感官劫持”——当系统读取到目标的肌肉记忆,就能用神经脉冲伪造“自主行动”的错觉。
他猛地闭眼,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耳膜上:真实世界里,他的呼吸该是什么频率?
心跳该撞在第几根肋骨?
“林队!他们的代码在追踪你的脑波!”郑凯的声音带着破音,“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我这就——”
“别退!”林默突然睁眼。
他的右手己经举到齐肩高度,枪口正对着银行劫匪的后背。
但这次,他看清了劫匪的脸——是第一起凶案的死者,化工园泄漏事故的幸存者,尸体被发现时手里攥着半张第37版报纸。
“原来如此。”他突然笑了,笑得眼角发红。
当右手食指即将触到扳机的瞬间,他猛地弯腰撞向旁边的报亭——木质支架应声而倒,成沓的《都市日报》劈头盖脸砸下来。
系统显然没预见到这个变数,他的右手突然失去控制,格洛克“当啷”掉在地上。
“好样的!”郑凯欢呼一声,“日志显示他们的行为预测模型崩溃了0.3秒!现在往西走三百米,街心花园喷泉池下有个应急接口——”
话音被尖锐的刹车声截断。
一辆黑色轿车横在林默面前,车窗摇下,驾驶座上的人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是15年前失踪的父亲,穿着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藏蓝警服,眼角的疤在阳光下泛着白。
“跟我走。”老林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去你该去的地方。”
林默倒退两步,后背抵上冰凉的报亭。
他看见父亲的瞳孔里没有焦距,眼白泛着不正常的灰——这是数据拟真的bug,高仿真NPC的眼睛总会多一丝机械感。
他蹲下身捡起格洛克,这次是他主动握住枪柄,枪口稳稳对准老林的眉心。
“你不是他。”他说,声音像淬了冰,“我父亲不会在虚拟世界里穿警服,他最后一次穿警服,是在棉纺厂火灾现场,衬衫第二颗纽扣崩掉了。”
轿车突然化作一团像素点。
林默转身狂奔,风衣下摆灌进风,带起满地报纸。
他数着步数冲到街心花园,喷泉池里的水泛着不真实的蓝,池底果然嵌着块银色金属板。
他跪下来用枪托撬开盖板,蓝色按钮在阴影里闪烁,和之前走廊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按下去。”郑凯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我定位到出口了,这是他们设置的校验点——”
林默按下按钮。
世界像被按了快退键。
喷泉池的水倒流回管道,报纸飘回报亭,银行劫匪的尸体重新站起来把枪塞回编织袋。
等一切静止,他正站在写着“EXIT”的电子屏前,猩红字体变成了:“恭喜,你己通过第一关。”
“第一关?”他对着空气冷笑,手指着枪柄上的凹痕。
身后突然响起瓷砖摩擦声,他猛地转身,看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围墙上浮现出淡灰色影子,像是被水浸过的老照片。
最清晰的那张里,一个女人正背对镜头站在解剖台前——是苏瑶,她的白大褂后背洇着大片深色污渍,形状像朵畸形的花。
电子屏的红光突然暴涨。
林默抬手遮住眼睛,再睁眼时,周围的街道己变成米白色的回廊,墙壁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每面墙上都嵌着一扇雕花铁门,门把手上挂着褪色的铜锁。
“第二关。”他低声说,手指抚过最近那把锁。
锁身刻着极小的数字,他凑近辨认,发现是“37”——和父亲笔记本上的红圈,和第一起凶案现场的报纸版号,和所有噩梦的起点,一模一样。
回廊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林默把格洛克插进风衣内袋,调整呼吸,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那些墙上的影子很快就会显形,而他要在它们开口前,先撕开这层虚拟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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