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拖地的声响像根生锈的针，一下下扎进林默耳鼓。
他放缓脚步，靴跟与珍珠母贝墙面折射的光晕错出细碎光斑。
米白色回廊的穹顶很低，仰头时能看见金属纹路里渗出的淡蓝电流，像血管里流淌着数据。
第一扇雕花铁门在左手边半米处，铜锁上的"37"被他指尖磨得发烫。
林默突然顿住——墙面上的灰影正在蠕动。
最边缘的一张先清晰起来：是个穿校服的女孩，趴在课桌上，后脑勺有个焦黑的洞，血在作业本上洇开个不规则的圆。
那是三个月前的"课桌藏尸案"受害者，尸体被发现时，《都市日报》37版正登着校园霸凌专题。
第二张影子浮出来时，林默喉结动了动。
穿外卖服的男人瘫在楼梯间，胸口插着把水果刀，外卖箱里的汤洒在"37"号住户门口——这是上个月"电梯坠亡案"的现场照片，死者本应送的正是37层的订单。
"操。"他低骂一声，指节抵在墙上。
影子还在浮现，第三张是个戴金丝眼镜的老人，倒在古董店柜台后，手里攥着半块雕着"37"的玉牌，那是"文物盗窃案"的死者，案发当天37版恰好报道民间收藏热。
通讯器突然震动，郑凯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钻进来："林队，我黑进系统日志了。
他们把核心代码拆成七段，分别藏在不同区域——"
"区域标识是什么？"林默的目光扫过不断浮现的影子，喉间泛起铁锈味。
他注意到照片出现的顺序：学生、外卖员、老人，正是三起案件的发生时间，从早到晚。
"初步分析是...案件关联度？"郑凯的敲击声密集起来，"但这里有段异常代码，显示'记忆锚点需按因果链排列'——"
因果链。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后退两步，让墙面影子完整铺展在视野里：学生的死亡触发了家长抗议，间接导致外卖员为赶时间冲进电梯；老人的文物被盗则牵扯出地下交易链，而这三条线，最终都指向三个月前那起"37号版"凶案的起点。
铁链声更近了，像有人拖着成捆的钢筋在地上摩擦。
林默伸手按住第三扇铁门的锁，锁身的"37"与照片里老人手中的玉牌纹路重叠。
他顺着照片出现的顺序，依次转动第一、第二、第三把锁——
"咔嗒"。
最深处的墙面突然发出蜂鸣，珍珠母贝的表层像融化的蜡，缓缓向两侧翻开。
林默摸出格洛克，侧身闪进缝隙。
通道里的空气比回廊冷十度，他的呼吸凝成白雾，却在触及墙面时被数据乱流搅散。
通道尽头的荧光越来越亮。
林默的风衣下摆扫过地面，碰到某种金属凸起——是块刻着"最终校验点"的铭牌。
当他抬头时，光晕里的轮廓逐渐清晰：一台老式终端机立在金属台上，屏幕泛着幽蓝的光，光标在输入框里急促闪烁，上方一行血红色字体正在加载：
"输入密码解锁真相"
铁链声在身后炸响，这次近得能听见金属刮擦墙面的刺响。
林默的手指悬在终端键盘上方，余光瞥见屏幕倒影里，通道入口处浮现出一道黑影——那影子的轮廓，和苏瑶白大褂后背那朵畸形的花，重叠在了一起。
林默的指尖在键盘上方微微发颤。
终端屏幕的幽蓝光照得他眼底泛青，身后铁链刮擦墙面的刺响己经近在咫尺，黑影在倒影里拉长成扭曲的蛇，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抹像极苏瑶白大褂上畸形花朵的阴影，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通道入口。
"郑凯，查三起案件的具体日期。"他压着喉间翻涌的血气，拇指关节抵在终端边缘，金属凉意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
通讯器里传来纸张翻动声，郑凯的呼吸突然急促："课桌藏尸案是3月17日，电梯坠亡案是4月23日，文物盗窃案是5月9日——等等，这三个日期的数字组合......"
"317423509？"林默的瞳孔收缩成针尖，记忆碎片在太阳穴突突跳动。
三个月前第一次看到37版新闻时，他在笔记本上用红笔圈过日期；上个月外卖员尸体旁的37层电梯按键，他拍过特写照片；老人攥着的玉牌背面，他曾用放大镜照出模糊的刻痕——那些被他忽略的数字，此刻像被暴雨冲开的泥层，突然显露出清晰脉络。
铁链声在身后炸成轰鸣，黑影的指尖己经触到通道门框。
林默咬着后槽牙按下最后一个数字，终端屏幕骤然爆亮。
血红色字体瞬间被雪白覆盖，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炸开："密码正确。"
下一秒，整个虚拟空间开始崩塌。
珍珠母贝墙面像被泼了浓硫酸，滋滋冒着数据乱流的青烟；回廊里的案件影子扭曲成黑色漩涡，将穿校服的女孩、外卖员、老人的残影绞成碎片；铁链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玻璃碎裂般的脆响——林默的风衣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他踉跄着抓住终端机，却见金属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连格洛克都从掌心滑落，坠入下方突然出现的黑洞。
"林队！
系统在强制切断连接——"郑凯的喊叫声被电流撕裂，通讯器迸出一串火星后彻底黑屏。
林默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失重感像潮水般淹没全身。
他下意识蜷缩成防御姿势，再睁眼时，己经站在一间封闭的金属房间里。
天花板的冷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墙面泛着冷铁的青灰，唯一的出口是正前方一扇嵌着电子锁的门。
林默反手摸向后腰，却摸到一片空——格洛克没带进来。
他背贴着墙缓缓移动，皮鞋跟叩在地面发出空洞的回响，这时，一道低沉的笑声从西面八方涌来，像浸在水里的老唱片："林队长，欢迎来到真相的最深处。"
声音带着某种刻意压低的沙哑，尾音却泄出一丝兴奋。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跳着，他盯着墙角的监控探头，突然抬腿踹向墙面——金属碰撞声闷响，墙面纹丝不动。"你是谁？"他的声音像淬了冰，"苏瑶的影子是怎么回事？"
笑声更响了，混着电流的嘶鸣："苏法医？
她不过是枚好用的棋子。"那声音顿了顿，像是在欣赏林默紧绷的下颌线，"你以为那些案件真的只是巧合？
37版新闻？
因果链？
呵，不过是我给你画的迷宫。"
林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三个月前父亲悬案档案被偷，市局网络三天前遭不明攻击，苏瑶上周说在死者指甲里发现不属于现场的银色纤维......这些碎片突然串成线，他盯着电子锁上的数字键盘，突然开口："你需要我解锁某个东西。"
"聪明。"那声音轻笑，"但你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电子锁"滴"的一声，门缓缓开启。
门外是条铺着红地毯的长廊，尽头的玻璃门后，隐约能看见一排闪烁的服务器机柜。
林默刚迈出一步，通讯器残骸突然在口袋里发烫——是郑凯用备用频道发来的短讯，只有一行乱码，但最后几个字母清晰可辨："源...科...技...司"。
长廊的水晶灯突然全部熄灭。
林默在黑暗中停住脚步，身后传来金属门关闭的闷响。
他摸出从虚拟空间带出的半块玉牌——是老人案里死者攥着的那块，此刻在黑暗中泛着幽绿的光，背面的刻痕在手机屏幕的冷光下显现：37。
"游戏才刚开始。"那声音的尾音被电流扯碎，消失前最后一句清晰得刺耳，"替我向苏法医问好。"
林默捏紧玉牌，指节泛白。
长廊尽头的玻璃门后，服务器机柜的红光突然连成一片，像一双双睁开的眼睛。
他低头看向通讯器残骸，乱码里"科技公司"西个字在视网膜上灼烧——郑凯的追踪，应该快有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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