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半整，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
阿杰先探了个脑袋进来，帽檐压得低低的，后颈还沾着训练时的汗。
接着是小江，抱着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战术图。
替补辅助阿豪缩在最后，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蛋白棒——这小子总说训练室的冰箱锁着，其实是自己嘴馋。
我关上门，反锁的咔嗒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响。
苏砚把战术本推到桌子中间，封皮上“证据链”三个字被台灯照得发亮。
“先看这个。”她点开李明发来的加密文件，投影仪亮起来，第一张是裁判流水单。
我认出那是上周训练赛的记录，“第三局小龙团战，明明是对方打野先开的大，裁判报告写的是我们中单越塔。”阿杰猛地拍桌子，帽檐都歪了：“怪不得教练说我操作变形！那局我闪现都捏着没交！”
第二张是林峰的海外基金转账记录。
小江推了推眼镜：“时间对得上，每次训练赛出问题前三天，都有笔五万的转账。”阿豪咬着蛋白棒突然开口：“上回我看见林经理在楼梯间打电话，说什么‘收尾要干净’，我还以为他在谈赞助。”
苏砚翻到最后一页，是被篡改的训练数据截图：“他们把我们分推体系的成功率从78%改成了43%，故意让教练组放弃这套战术。”她合上电脑，“明天的国际邀请赛，他们要让我们按被改过的战术打，输了好卖外围。”
会议室安静得能听见空调滴水声。
阿杰扯下帽子扔桌上，发梢翘得像炸毛的猫：“那孙子上个月还拍我肩膀说‘好好打，给你争取上场机会’，合着是看我好骗？”小江敲了敲电脑：“我查过，海外账户的IP地址在首尔——正好是邀请赛举办地。”
“所以我们要做的是。”我把手机里的定位截图推过去，“明早八点飞韩国前，把这些证据连同一封联名信交给赛事主办方。”韩东突然举手：“联名信？要签所有人名字？”“只签信得过的。”苏砚抽出张白纸，“现在，愿意跟我们走的，写名字。”
笔在桌上转了两圈。
阿杰第一个抓起来，字迹歪歪扭扭像狗爬：“老子打职业是为了赢，不是给资本当狗。”小江接过去，写得工工整整：“我奶奶看我比赛时，眼里有光。”阿豪把蛋白棒塞嘴里，咬得咔吱响：“我姐说要是我打假赛，就把我按进她的奶茶桶里。”最后是韩东，他写了一半抬头：“昭哥，要是……”“没有要事。”我按住他发抖的手背，“输了比赛可以再来，输了底线，就真完了。”
联名信上一共六个名字，和我们队的首发加替补人数一样。
苏砚把纸折成小方块，塞进战术本夹层：“今晚谁都别回宿舍，在会议室凑合一晚。手机关机，充电器我收着。”阿杰从包里摸出盒烟，刚抽出一根就被苏砚瞪了回去：“想被监控拍到你半夜抽烟？”
后半夜我靠在椅子上打盹，迷迷糊糊听见苏砚翻文件的声音。
她把每一页转账记录都拍了照，又用U盘备份了三次。
我眯眼瞥她，眼镜片上反着冷光，像台永动机。
“睡会儿。”我轻声说。
她头都没抬：“你操作205，手速210，要是明天我睡过头耽误事，你面板属性再高也得急出高血压。”
早上六点，天刚蒙蒙亮。
苏砚把证据分成三份：一份给主办方，一份给联盟纪律委员会，一份发给了体育总局的举报邮箱。
我背着双肩包，里面装着战术本和联名信，重量压得肩胛骨发疼。
临出门时阿杰拍我后背：“昭哥，要是他们拦着不让进……”“不会。”我指了指他胸前的队服，“我们是中国区种子队，他们敢动我们，舆论能把俱乐部淹了。”
赛事主办方的办公室在酒店七楼。
前台小姐看我们的队服眼睛就亮了：“顾选手！苏分析师！需要帮忙吗？”苏砚把文件递过去：“我们要见纪律部负责人。”十分钟后，一个穿灰西装的男人匆匆赶来，接过文件时手都在抖：“我是陈主任，你们坐，我马上看。”
他翻到转账记录那页时，喉结动了动：“这些证据……”“全是原始数据。”苏砚推了推眼镜，“训练赛录像我们也备份了，随时可以调。”陈主任掏出手机：“我现在联系技术组验证。”他转身时，我看见他后颈全是汗。
消息传得比飞机还快。
我们回酒店时，林峰的电话己经炸了我手机二十七个未接。
最后一个是语音：“顾昭你疯了？知道这会毁了多少人吗？”我按掉，把手机卡抠出来扔进马桶。
苏砚站在窗边，望着楼下停着的黑色商务车：“他带了三个律师，在大堂坐着呢。”
“怕什么。”阿杰把队服拉链拉到顶，“我们有证据，他有嘴也说不清。”小江举着平板：“超话己经炸了，粉丝说‘如果顾昭打假赛，我首播吃键盘’。”阿豪从冰箱里摸出瓶矿泉水，拧开时“砰”的一声：“我姐的奶茶店挂了横幅，说‘支持小豪哥哥公平比赛’。”
八点整，我们准时上了大巴。
林峰站在车外，西装笔挺，脸色比墙皮还白。
他盯着我，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苏砚靠窗坐着，把战术本抱在怀里：“等会儿下飞机，陈主任说会派专人接我们去场馆。”我点头，手指无意识着背包带——里面的联名信还带着体温。
下午三点，场馆后台。
聚光灯的热浪隔着幕布扑过来，我听见主持人在台上喊：“让我们用掌声欢迎中国区种子队——星火战队！”苏砚帮我整理队服领口，指尖碰到我锁骨：“面板属性多少？”“操作206，手速212，意识203。”我低头看她，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星子，“综合评分252，刚好压过S赛门槛。”
“该上场了。”韩东在门口探头，额头的汗把刘海粘成一撮。
我拍了拍他后背，转身往舞台走。
刚转过转角，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我下意识回头——
林峰站在后台阴影里，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到锁骨。
他盯着我，眼神像被踩了尾巴的狼，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主持人的声音从幕布后传来：“现在，让我们有请星火战队的队长——顾昭！”
我转回身，舞台的光涌过来，刺得人睁不开眼。
但我知道，身后那道目光还钉在背上。
就像暴雨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乌云，就像总决赛前最后一秒的倒计时。
该来的，终究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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