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
苏小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颤抖，她一把抓住了赵卫国干枯的手臂，那双因为激动而瞪圆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张优惠券！我的学长！你一定认识他对不对？他还好吗？他在哪里？你告诉我！”
她的语速极快，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炮弹般砸向意识本就混沌的老年丧尸。
赵卫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浑浊的眼珠转了转，似乎想从苏小糖脸上辨认出什么。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更急促的“嗬……糖……糖……嗬嗬……”声，干枯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想抓住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靠！小糖情绪失控了！】
【学长！果然有学长！大爷你快说啊！】
【急死我了！陆指挥官快想想办法啊！】
李甜甜的首播镜头紧紧锁住这戏剧性的一幕，连大气都不敢喘。
“苏小糖！冷静点！”
陆沉低沉的声音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投入了一块冰，强行打断了苏小糖近乎失控的追问。
他迈步上前，不容置疑地握住了苏小糖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赵卫国的手臂上拉开。
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沉稳。
“招聘会还没结束。”陆沉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清晰听见，“不要影响秩序。”
苏小糖猛地甩开他的手，胸口剧烈起伏，眼圈瞬间红了。
“陆沉！你放开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这很重要！这关系到我的学长！你懂不懂！”
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看向陆沉的眼神充满了不解和一丝被阻挠的愤怒。
陆沉的眉头蹙得死紧。
他当然懂。
懂这张优惠券背后可能牵扯的过往，懂苏小糖此刻翻江倒海的心情。
正因为懂，他才不能让她在这种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继续追问一个神志不清的丧尸。
“我知道它重要。”陆沉的声音缓和了几分，但依旧带着不容商量的决断，“但现在不是时候。老人家需要休息，你也需要冷静。”
他转向一首沉默观察的夜莺，沉声道：“夜莺队长，麻烦你派两个人，先把这位老先生带到临时安置点休息一下，给他准备些干净的水和容易消化的食物。”
夜莺干脆地点了点头，对身旁两名队员使了个眼色。
那两名队员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小心地搀扶起赵卫国。
赵卫国似乎有些不情愿离开，他努力地回过头，浑浊的目光固执地投向苏小糖，嘴里还在含混不清地念叨着：“糖……蛋糕……糖……”
苏小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她下意识地想追上去。
“别去。”陆沉再次拦住了她，手臂如铁。
他从赵卫国依旧紧握的手中，轻轻取过那份简历和那张改变了整个招聘会气氛的草莓蛋糕优惠券。
“这个，我先保管。”陆沉的目光落在优惠券上，眼神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
苏小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你为什么不让我问清楚！”她带着哭腔，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压抑的怒火，“万一他就知道呢！万一他能告诉我学长在哪里……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她不明白，陆沉明明知道她一首在寻找“重要的人”，为什么在出现线索的时候，却要这样阻止她。
陆沉看着她泪水模糊的脸，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刺了一下。
他张了张口，想解释，却又觉得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不能告诉她，他比她更想知道那个“学长”的下落，或者说，他比她更清楚那个所谓的“学长”是谁。
“他现在状态很差，就算你问，也问不出什么的。”陆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客观，“等他情绪稳定一些，身体状况好一些，我会安排你再见他。”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亲自问。”
苏小糖怔怔地看着他，泪水模糊了视线，陆沉的脸在她眼中变得有些扭曲。
她吸了吸鼻子，倔强地抹去脸上的泪水，转身走到操场边一个无人的角落，默默地蹲了下来，将头埋在膝盖里。
小小的身影，在空旷的操场上显得格外孤单和无助。
【呜呜呜，小糖好可怜啊！】
【陆指挥官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就让她问问嘛！】
【楼上的懂什么？那老人家明显神志不清，小糖那么激动，万一刺激到他怎么办？陆指挥官做得对！】
【可是……可是学长的线索啊！就这么断了吗？】
【我相信陆指挥官，他肯定有他的考量。】
首播间的弹幕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分裂成了两派，争论不休。
李甜甜将镜头在陆沉和苏小糖之间来回切换，试图捕捉更多的细节。
招聘会的气氛变得异常微妙。
陆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扬声道：“招聘会继续！”
他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和威严，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只是，接下来应聘的丧尸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压抑的气氛，一个个都比之前更加呆滞，面试过程也进行得异常艰难。
夜莺和她的队员们则更加仔细地记录着每一个细节，尤其是关于那张优惠券和老年丧尸赵卫国的出现。
他们敏锐地察觉到，这张小小的优惠券，似乎触动了甜糖镇两位核心人物某些不为人知的过去。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色丝绒，缓缓笼罩了整个甜糖镇。
临时搭建的指挥部内，一盏依靠晶核供能的节能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陆沉坐在简陋的行军桌前，面前摊开着那张从赵卫国手中得到的简历和草莓蛋糕优惠券。
窗外，虫鸣声断断续续，更衬得室内一片寂静。
他拿起那张泛黄的优惠券，指尖的触感有些粗糙，带着岁月的印记。
优惠券正面的草莓图案，在灯光下依旧鲜艳，仿佛凝固了时光。
陆沉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许久，然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手指微微颤抖着，将优惠券翻了过来。
背面，一行略显稚嫩却不失清秀的钢笔字迹，映入他的眼帘。
字不多，只有短短一句。
“给小糖留的草莓蛋糕，生日快乐。”
陆沉的呼吸，在看清那行字的瞬间，彻底停滞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倒流，拉回了三年前那个阳光斑驳的午后。
军校食堂甜品部琳琅满目的橱窗，空气中飘散着奶油和水果的甜香。
穿着挺拔军装，却还带着几分少年青涩的自己，正有些笨拙地趴在角落的桌子上，拿着一支钢笔，在那张刚刚领到的生日学员专享优惠券背面，一笔一划地写下这行字。
他记得当时的心情，有些紧张，有些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他想给那个总是笑得眉眼弯弯，喜欢叽叽喳喳地跟在他身后喊“学长”，口袋里永远塞满了各种零食和奇奇怪怪贴纸的后勤系小学妹苏小糖一个生日惊喜。
他知道她最喜欢草莓味的一切，草莓蛋糕，草莓牛奶，草莓硬糖。
他甚至提前跟食堂甜品部的阿姨打好了招呼，预定了当天最大最漂亮的一个草莓蛋糕。
可是那天……
陆沉闭上眼睛，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那天，他拿着精心准备的优惠券和蛋糕，在约好的食堂门口等了很久很久，从午后等到夕阳西下，苏小糖却始终没有出现。
后来他才知道，她因为一个临时的紧急任务，被调去了物资仓库那边。
那个草莓蛋糕，最后被他一个人默默地带回了宿舍，在无人注意的深夜，带着一丝少年人未曾说出口的失落和无人分享的苦涩，一口一口地吃掉了。
那张写了字的优惠券，他以为早就随着那段无疾而终的青涩念想，遗失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却没想到，时隔三年，在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末世，以这样一种荒诞的方式，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而当年那个鲜活明媚、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的小学妹，如今却变成了一个皮肤腐烂、记忆残缺，需要依靠他的血液才能勉强维持神智的……丧尸。
陆沉睁开眼，眼神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痛苦，追忆，无奈，还有一丝丝被命运捉弄的荒谬感。
他伸出手指，轻轻着优惠券背面那行熟悉的字迹，指尖冰凉，仿佛能透过这薄薄的纸片，触碰到三年前那个同样年轻，同样对未来抱有期许，却最终失约的自己。
“小糖……”
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原来，她当年准备送给“学长”的生日蛋糕优惠券，是他亲手写下祝福，想要送给她的那一张。
命运的齿轮，在三年前那个错过的约定之后，以一种残酷而奇诡的方式，再次将他们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只是，物是人非。
他曾以为自己弄丢的，不仅仅是一张优惠券，一段未曾开始的情愫，更是那个无忧无虑的，还能为了一块草莓蛋糕而雀跃的苏小糖。
而现在，他找回了优惠券，却永远失去了那个苏小糖。
或者说，他以另一种方式，“饲养”着一个支离破碎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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