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室里，空气似乎凝固了。
残留的水果味牙膏气息，与苏小糖身上散发的淡淡腐朽味混合，形成一种诡异的甜腻。
她仍被约束带半固定在角落。
脑袋微微歪着，空洞的眼神不再聚焦于虚无，而是死死地盯住了墙壁。
那里，挂着一幅画。
一幅幼稚的、用蜡笔涂抹出的、鲜红欲滴的草莓简笔画。
是之前某个研究员为了测试目标对色彩和形状反应留下的。
此刻，这幅画成了她视野的唯一中心。
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不同于之前的愤怒嘶吼，更像是一种……困惑与焦躁交织的低鸣。
监控室内。
巨大的屏幕分割成数个画面，清晰地展示着苏小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秦晚推了推眼镜，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快跳动。
“目标心率65，呼吸频率18，体温35.8摄氏度。”
“瞳孔对光反射正常，但持续聚焦于A区墙面固定图案（草莓）。”
“情绪评估：焦躁，轻微不安。”
陆沉站在屏幕前，双手抱臂。
他刚刚脱掉了那双沾染了“战场”痕迹的隔离手套，指尖还残留着消毒液的冰凉感。
口腔清洁的“胜利”并没有带来丝毫轻松。
反而像是捅开了一个更麻烦的马蜂窝。
他看着屏幕里苏小糖那副痴痴望着草莓画的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她盯着那幅画多久了？”
“从你离开观察室开始，持续时间三分二十一秒。”
秦晚的声音没有起伏。
“视觉追踪显示，她的视线未曾离开过图案超过0.5秒。”
陆沉的目光沉了沉。
草莓。
又是草莓。
从唇膏到牙膏，再到这幅画。
这种水果似乎对苏小糖有着特殊的吸引力。
是颜色？形状？还是……某种被深埋的、与草莓相关的记忆碎片？
“尝试解除手臂约束。”陆沉下令。
“风险评估？”秦晚抬头看了他一眼。
“低。”陆沉的视线没有离开屏幕，“她现在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攻击性暂时被抑制。”
“执行。”
观察室内，束缚着苏小糖手腕的约束带无声地松开，滑回墙壁凹槽。
她似乎没有立刻察觉。
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盯着墙上的草莓。
几秒后，她像是终于感受到了手臂的自由。
手指微微动了动。
然后，她缓缓地，抬起了左手。
动作僵硬，带着一种生疏感。
仿佛这只手并非属于她自己。
她的指尖，朝着那幅草莓画的方向，虚空地伸了伸。
喉咙里的呜咽声变得更加清晰。
带着一种……渴望？
不，不仅仅是渴望。
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虽然那张缺乏表情的脸上，这种变化极其细微。
陆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放大左手区域。”
屏幕上，苏小糖左手的特写占据了中心。
指甲修剪得很短，边缘还算整齐，大概是之前某次“基础维护”的成果。
只是指甲下的皮肤，透着一种不健康的青白色。
她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然后，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刺痛了，猛地收了回来！
攥紧成拳。
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呜咽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嗬嗬声。
像是在忍耐着剧烈的疼痛。
“心率瞬间升高至90！”秦晚立刻报告，“皮下生物电信号异常增强，主要集中在左手指尖！”
陆沉的瞳孔微微收缩。
异常？
他紧盯着屏幕上那只紧攥的拳头。
白色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更加明显。
几秒钟的僵持。
苏小糖的拳头缓缓松开。
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眼神依旧盯着那幅草莓画，但里面似乎多了一丝……茫然和恐惧。
仿佛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松开的手无意识地垂下，指尖轻轻划过旁边一张矮小的金属实验桌桌面。
那桌面是特殊合金制成，硬度很高，通常只有利器才能留下痕迹。
然而——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此刻寂静的环境中却异常清晰的刮擦声响起。
苏小糖的手指划过桌面。
就在指甲与金属接触的瞬间，她的指尖，尤其是指甲边缘，似乎闪过了一道极其短暂、几乎难以捕捉的……晶莹光泽？
那光芒一闪即逝，如同冰晶在灯光下的折射。
紧接着，她像是再次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了手！
这一次，她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指。
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呜咽。
陆沉的视线瞬间锐利如刀！
“回放！刚才那一秒，0.5倍速！”
屏幕画面倒回。
放慢的动作清晰地显示出，在她左手指甲划过金属桌面的瞬间，那一点微弱的、不正常的晶亮光泽。
以及……
在那坚硬的合金桌面上，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浅浅的白色划痕！
秦晚也看到了。
她的呼吸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镜片后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明显的数据之外的情绪——震惊。
“记录……记录：目标左手指尖，疑似出现短暂、局部、高硬度晶化现象。”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对合金材料造成物理损伤。硬度……初步判定，远超常规生物组织。”
陆沉没有说话。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
屏幕上，苏苏小糖正把那根“闯祸”的手指塞进嘴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吮吸着。
眉头紧锁，发出细碎的、痛苦的呜咽。
仿佛那短暂的晶化，带给她的是难以忍受的痛楚。
墙上的草莓画依旧鲜红。
观察室里的空气，却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丧尸。
本该是不断腐朽、衰败的躯体。
现在，却出现了“晶化”？
一种超越己知物理规则的、坚硬锐利的变化？
陆沉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麻烦。
巨大的麻烦。
比叠被子和刷牙，还要棘手一万倍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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