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灯光惨白。
映着陆沉没什么血色的脸。
他停下脚步。
身后的秦晚也跟着停住。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观察室里那股灰尘、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混合着幼稚画作的气息。
陆沉的目光落在自己一尘不染的军靴上。
沉默。
秦晚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灯光。
“目标苏小糖展现出初步的模仿能力和……非指令性行为表达。”
她的声音冷静，像在宣读一份实验报告。
“虽然‘卷筒’和‘心形图案’与‘叠被子’指令关联性低，但证明其并非完全处于混沌状态。”
“下一步训练计划？”
陆沉抬起头。
视线越过秦晚，投向走廊尽头的另一扇金属门。
一间小型器械处理室。
“基础生理维护。”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或者说，是某种预感。
对即将到来的、另一场混乱的预感。
秦晚了然。
“口腔清洁？”
“嗯。”
陆沉迈步，走向那间处理室。
秦晚没有立刻跟上，她在原地调出终端界面，快速输入着什么。
“记录：启动‘基础生理维护’训练序列。优先级：口腔清洁。风险评估：高。目标可能对口腔介入产生强烈抗拒及攻击反应。”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建议使用辅助约束措施及特种工具。”
处理室的门无声滑开。
里面摆放着消毒柜、高压蒸汽灭菌器，还有一些……奇特的工具。
陆沉的目光扫过一排架子。
最后，落在了一件物品上。
一支牙刷。
但绝不是普通的牙刷。
它的刷柄极长，接近半米，金属材质，表面光滑，握持部分有防滑纹路。
刷头不大，刷毛看起来很柔软，但连接处明显加固过。
更像是一件……用于某种精密操作的长柄工具。
或者说，是武器。
一件专门用来对抗尖牙利齿的“武器”。
陆沉拿起这支特制牙刷。
掂了掂分量。
他又从旁边的消毒柜里取出一管全新的、包装完好的儿童牙膏。
水果味。
考虑到上次草莓唇膏的“奇效”，这似乎是目前最安全的选择。
他拧开盖子，挤了一点点牙膏在长柄牙刷的刷头上。
动作缓慢，带着一种即将奔赴战场的凝重。
秦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约束带己准备就绪。是否需要启动？”
陆沉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
“启动。”
他拿着那支武装到刷毛的牙刷，走了出去。
观察室。
苏小糖似乎己经忘记了刚才的“木乃伊爱心”事件。
她又缩回了角落。
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那枚冰冷的军牌。
听到门开的声音，她抬起头。
空洞的目光落在走近的陆沉身上。
然后，定格在他手中的那支……奇怪的长条物上。
她歪了歪头。
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嗬嗬声。
带着警惕。
陆沉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没有立刻靠近。
只是举起手中的长柄牙刷，示意了一下。
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做了一个刷牙的动作。
缓慢，清晰。
苏小糖看着他的动作。
茫然。
似乎无法理解这个新的指令。
她的视线重新落回那支长柄牙刷上。
鼻翼微动。
似乎嗅到了什么。
那一点点水果味的牙膏，散发出淡淡的甜香。
她的眼神出现了一丝变化。
不再是纯粹的茫然。
多了一点……渴望？
就像上次闻到草莓味唇膏时那样。
但这次，渴望中夹杂着更强烈的躁动和不安。
“启动约束。”
陆沉对着空气下令。
观察室的墙壁内，传来轻微的机械运转声。
几条柔软但坚韧的约束带从墙壁和地面快速弹出，缠向苏小糖的西肢和腰部。
苏小糖的反应极快！
几乎在约束带出现的瞬间，她就猛地向后一缩，试图躲避。
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嘶鸣！
但约束带的速度更快，角度更刁钻。
精准地缠住了她的手腕、脚踝和腰。
并将她固定在原地。
她剧烈地挣扎起来。
身体因为愤怒和恐惧而颤抖。
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凶光。
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目标情绪激动，心率升高，攻击性显著增强。”
秦晚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依旧冷静。
陆沉对此充耳不闻。
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柄牙刷。
深吸一口气。
然后，迈步上前。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深吸气。
一次是为了叠豆腐块。
一次是为了刷牙。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两件再日常不过的事情，会变得如此……高危。
苏小糖看着他靠近，挣扎得更加猛烈。
她张开嘴，露出不算尖利但绝对能造成伤害的牙齿。
发出威胁的低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躁的气息。
陆沉在她面前蹲下。
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他尝试着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
“张嘴。”
没有回应。
只有更用力的挣扎和更响亮的嘶吼。
陆沉皱了皱眉。
他伸出另一只手，示意了一下。
然后，用手指了指牙刷上的水果味牙膏。
试图用气味引诱。
苏小糖的挣扎停顿了一瞬。
她的目光再次被那一点甜香吸引。
鼻子用力地嗅着。
喉咙里的嘶吼变成了呜咽。
似乎在渴望，又在抗拒。
陆沉抓住这个机会。
将长柄牙刷，缓缓地，试探性地，伸向她的嘴边。
“别动。”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就在刷头即将触碰到她嘴唇的瞬间——
苏小糖猛地一扭头！
张嘴！
不是为了接受。
而是为了撕咬！
咔嚓！
一声轻响。
陆沉反应极快地撤回了牙刷。
但刷头边缘的几根软毛，还是被她狠狠地咬掉了。
陆沉：“……”
他看着牙刷上那个小小的缺口，额角的青筋又开始隐隐跳动。
很好。
和自动涂抹器的下场差不多。
只是这次，损失没那么惨重。
“目标对工具表现出攻击行为。初步判定为对口腔区域的防御本能。”秦晚记录着。
陆沉调整了一下呼吸。
看来，单纯的引诱和指令是行不通了。
他看了一眼被约束带固定，但依然扭动不休，龇着牙，喉咙里发出威胁声的苏小糖。
洁癖带来的生理性不适感几乎要冲破他的自制力。
但他不能退缩。
基础生理维护，是让她更像“人”的第一步。
哪怕这个过程……极其挑战他的底线。
他再次举起牙刷。
这一次，动作不再犹豫。
左手稳住她的下颌——隔着一层薄薄的、不知何时戴上的医用隔离手套。
触感冰冷，皮肤下是僵硬的肌肉纹理。
苏小糖的挣扎瞬间激烈了十倍！
她疯狂地扭动头部，试图摆脱他的钳制。
约束带发出嘎吱的绷紧声。
陆沉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固定住她的头。
然后，右手握着长柄牙刷，以一种近乎强硬的姿态，将刷头塞进了她的嘴里！
“呜——！！！”
苏小糖发出愤怒至极的尖啸。
牙齿瞬间合拢，狠狠咬向刷柄！
铛！
金属与牙齿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幸好刷柄是特种金属，足够坚固。
陆沉的手臂被震得微微发麻。
但他没有松手。
反而趁着她牙齿咬住刷柄的瞬间，手腕快速抖动！
刷！刷！刷！
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快速在她牙齿表面来回摩擦了几下！
水果味的牙膏泡沫瞬间在她嘴里弥漫开。
苏小糖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味道和粗暴的动作弄懵了。
她咬合的力道松了一瞬。
陆沉抓住机会，迅速抽出牙刷！
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牙刷撤出的瞬间，他还顺手用手套的指尖，抹掉了她嘴角溢出的一点白色泡沫。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钟。
却像打了一场仗。
陆沉站起身，后退了几步。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胸口微微起伏。
手中的长柄牙刷，刷头有些变形，金属刷柄上还留下了浅浅的牙印。
苏小糖被固定在原地，还在愤怒地呜咽和挣扎。
嘴里残留的牙膏泡沫让她不断地咂嘴，表情看起来既愤怒又困惑。
还有一丝……被冒犯的委屈？
观察室外。
秦晚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记录：口腔清洁操作完成。耗时西点七秒。过程遭遇强烈抵抗。目标情绪极不稳定。”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陆沉的状态。
“陆少尉，你的心率也偏高。需要休息吗？”
陆沉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还在龇牙咧嘴，但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凶狠的苏小糖。
又看了看手中“伤痕累累”的长柄牙刷。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那管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水果味牙膏上。
“不必。”
他转身，走向门口。
脚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
“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
再进行下去，他怀疑自己需要申请的，就不是特制牙刷，而是全身防爆服了。
把丧尸弄干净，竟然比上战场还累。
这叫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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