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个叫嚣着“让一个丧尸来救我们？开什么玩笑！”的受伤士兵，此刻脸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抽了几巴掌。他张着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脸打得，又快又响，还他妈带着节奏感。
城墙上的笑声渐渐平息，但那种荒诞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却像无形的涟漪般扩散开来。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那声音在相对安静下来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高台上那个叼着半截彩带，姿势滑稽，却又莫名透着一股“领舞”范儿的女孩身上。
以及，她下方那片堪称奇观的“丧尸迪斯科舞厅”。
《小苹果》的魔性旋律依旧在战场上空回荡，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拨弄着成千上万具行尸走肉的“灵魂”。
苏小糖自己也懵了。
她只是脚滑了一下，怎么……怎么这些怪物也跟着学？
还学得这么……投入？
她小心翼翼地，用舌尖把那半截碍事的塑料彩带拨到一边，含在嘴角，像叼着一根棒棒糖。
她不敢有大动作，生怕破坏了这来之不易的“和谐”氛围。
“老……老胡，”苏小糖侧过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还继续吗？”
她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
大脑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太阳穴突突地跳，西肢百骸都传来一种被撕裂般的酸痛。
体内的晶核，烫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老胡一手紧握着数据记录板，另一只手因为过度激动而微微颤抖，他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气回答：“继续！当然要继续！小糖同学，你正在创造历史！不，是奇迹！”
他脸上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这个动作……这个叼着彩带的动作，绝对是关键！同步率还在上升！它们……它们的情绪似乎更加稳定了！”
稳定？
苏小糖看了一眼下方。
那些丧尸确实不再疯狂攻击城墙了，它们只是……更加卖力地扭动着腐烂的身体，伸长了脖子，张着豁牙露齿的嘴，仿佛也在努力“叼”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有的甚至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把自己腐朽的胳膊给甩飞了出去，却浑然不觉，依旧“嗨”得起劲。
这画面，怎么看都跟“稳定”两个字不沾边。
倒像是……嗑药了集体发疯。
陆沉的眉头紧锁。
他不像老胡那样乐观，他敏锐地察觉到，尸潮虽然暂时停止了攻击，但它们的整体数量并没有减少。
而且，在更远处的尸潮后方，似乎有一股更加强大、更加阴冷的气息正在缓缓逼近。
那是一种……如同实质般的精神威压。
他见过这种感觉。
在过去的某些剿灭高级变异体的任务中，那些拥有初步智慧，能够指挥小规模尸群的“精英怪”，就会散发出类似的气息。
而现在，这股气息，比他以往遭遇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浓烈，都要……令人心悸。
“有东西过来了。”陆沉声音低沉，通过对讲机传达给几个关键火力点的指挥官，“加强警戒，注意尸潮后方！”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的尸潮边缘，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
一些原本还在跟着《小苹果》节奏摇摆的丧尸，动作猛地一僵，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它们空洞的眼眶中，那两点微弱的灵魂之火，开始剧烈地闪烁起来，颜色也从浑浊的灰白，渐渐染上了一抹诡异的猩红。
“吼——！”
一声与周围“派对氛围”格格不入的，充满了暴虐与命令意味的低沉咆哮，从尸潮深处传来。
这咆哮声，仿佛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高台上的苏小糖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了一下，那种来自同类上位者的精神压制，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呜……”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叼着的彩带也掉在了地上。
扩音喇叭里的《小苹果》依旧欢快。
“春天和你漫步在盛开的花丛间~夏天夜晚陪你一起看星星眨眼~”
然而，下方那些刚刚被“唤醒”的丧尸，却像是受到了某种更强烈的指令。
它们眼中的红光越来越盛，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似乎在抵抗着什么。
一部分丧尸，竟然开始缓缓转过身，不再理会城墙，而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发出了臣服般的低吼。
“不好！”老胡脸色大变，“是高级变异体！它在试图抢夺控制权！”
他话音未落，就见远处尸潮中，一个体型明显比普通丧尸高大许多，浑身覆盖着骨质甲片，双目赤红如血的巨型丧尸，正一步步从尸群中走出。
它每走一步，周围的普通丧尸就自动向两旁退开，仿佛迎接它们的君王。
“是……是‘暴君’级别的！”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暴君，那是人类幸存者给这类强大变异体起的名字。它们不仅拥有远超普通丧尸的力量和防御，更可怕的是，它们拥有一定的智慧，能够指挥小规模的尸群作战。
一只暴君，就足以让一个小型聚集地覆灭。
而现在，这只暴君，显然是被城墙这边的“异常”吸引过来的。
它看着那些还在跟着音乐扭动的“不听话”的同类，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愤怒？
“吼！！！”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更多的丧尸从《小苹果》的“魔爪”中挣脱出来，它们眼中的茫然被嗜血的凶光取代，纷纷转向，开始朝着城墙方向重新集结，发出威胁的嘶吼。
高台上的苏小糖，感觉自己的精神连接正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粗暴地扯断。
那种感觉，就像是无数根看不见的丝线，一端连着她，另一端连着下方的丧尸，而现在，这些丝线正在被那只暴君一根根地强行切断。
“噗！”
苏小糖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身体摇摇欲坠。
“小糖！”秦姐惊呼一声，连忙扶住她。
“陆队！想想办法！音乐……音乐快控制不住了！”猴子在高台下焦急地大喊。
城墙上的气氛，瞬间从荒诞的喜感，重新跌回了冰冷的绝望。
陆沉的脸色也凝重到了极点。
他知道，一旦苏小糖的音乐控制失效，这些被短暂“迷惑”的丧尸，将会以更加狂暴的姿态反扑过来。
到时候，加上那只暴君的指挥，防线将会在瞬间崩溃。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那些被暴君“唤醒”，正准备重新投入战斗的丧尸，它们虽然摆脱了《小苹果》的初步控制，但那魔性的旋律，似乎己经在它们那简单的思维里留下了太过深刻的烙印。
就好像……一个人好不容易从洗脑循环中清醒过来，但脑子里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回响着那段旋律。
于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一部分丧尸，一边发出凶狠的咆哮，一边迈着僵硬的步伐冲向城墙。
但它们的步伐……总是在不经意间，踩在《小苹果》那欢快的鼓点上。
“咚咚哒，咚咚哒……”
它们挥舞着爪子，试图攀爬城墙。
但挥舞的动作……总是不自觉地带着一点扭腰的韵律。
就好像一群凶神恶煞的劫匪，一边喊着“打劫！”，一边跳着滑稽的探戈。
这种精神分裂般的行为，让它们的攻击效率大打折扣。
而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那些之前跳得最“投入”，模仿苏小糖“叼彩带”动作最起劲的丧尸，它们似乎受到的影响更深。
它们虽然也被暴君唤醒了凶性，但身体的“肌肉记忆”却让它们难以自拔。
只见一群丧尸，嘴巴依旧努力地向上噘着，做出“叼”的姿势，脖子一伸一缩，配合着《小苹果》的节奏，以一种极其怪异的“点头舞”姿势，朝着城墙……“拱”了过来。
它们的速度不快，但数量众多。
“噗通！”
一只“点头舞”丧尸因为太过投入，没看脚下，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倒，一头栽在地上。
它后面的几只同伴躲闪不及，也跟着被绊倒，像滚地葫芦一样叠在了一起。
而就在它们旁边不远处，竖立着一架敌方刚刚搭建起来，准备用于大规模攻城的巨型攻城梯。
那攻城梯由粗壮的变异木材捆绑而成，底部装着简陋的滚轮，看起来笨重却坚固。
此刻，几个敌对势力的士兵，正躲在攻城梯的掩护下，鬼鬼祟祟地试图将它推向城墙的薄弱处。
他们原本以为，在暴君的指挥下，尸潮会为他们清理出一条进攻的道路。
却没想到……
“咚！”
“咚咚！”
“咚咚咚！”
那群跳着“点头舞”，因为摔倒而滚成一团的丧尸，就像一个巨大的、不受控制的保龄球，裹挟着碎石和尘土，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狠狠地……撞在了那架攻城梯的底部支撑结构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响起。
攻城梯的几根主要支撑腿，被这群“舞疯子”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给撞断了！
“哗啦啦——！”
巨大的攻城梯失去了平衡，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然后，在那些敌方士兵惊恐绝望的目光中，轰然倒塌！
烟尘弥漫。
攻城梯倒塌的巨响，甚至短暂盖过了《小苹果》的音乐和丧尸的咆哮。
城墙上，所有人都看傻了。
“我……我操？”那个先前骂娘的军官，再次爆了粗口，但这次，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这……这他妈也行？！”
“它们……它们把攻城梯给……蹦塌了？”猴子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就连陆沉，看到这一幕，脸上的肌肉也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他设想过无数种战局的走向，却唯独没算到，己方最大的危机之一，竟然会以这种荒诞的方式被化解。
高台上，苏小糖因为失血和精神力透支，视线己经开始模糊。
但她依旧凭借着最后一丝意志力，看到了远处那架轰然倒塌的攻城梯。
那是……敌人最重要的攻城器械之一。
就这么……没了？
被一群跳着广场舞的丧尸，给……撞塌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成就感，夹杂着剧烈的眩晕，冲击着她的大脑。
她嘴角艰难地向上扯了扯，似乎想笑一下。
“干……干得漂亮……”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下一秒，眼前彻底一黑。
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
在她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感觉到自己的右手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似乎是那些因为过度催动能力而变得异常锋利、甚至有些晶体化的指甲，在她无意识握拳时，深深刺破了她自己的掌心。
鲜血，顺着她苍白的手指，一滴滴落在高台的木板上。
殷红，而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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