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糖！”
秦姐的惊呼被淹没在震天的轰鸣与弥漫的烟尘里。
苏小糖软倒的身体被她堪堪扶住，入手一片冰凉，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碎裂。
高台下方，猴子目眦欲裂，想要冲上来，却被密集的尸群阻隔。
陆沉动了。
几乎在苏小糖身体晃动的那一刻，他就从城墙的另一端疾冲而来。
他的速度快得像一道黑色闪电，几个纵跃便攀上了不算太高但堆满杂物的高台。
周围的士兵，包括那个先前骂娘的军官，都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一条通路。
“情况怎么样？”陆沉的声音因剧烈运动而略带沙哑，眼神却锐利如刀，迅速扫过苏小糖苍白如纸的脸。
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那是她强行催动能力的反噬。
而她垂落的右手，掌心一片模糊的血肉，殷红的血珠正顺着晶亮的指甲边缘滴落，砸在木板上，晕开一小团刺目的红。
“失血，精神力透支，可能……还有能力反噬。”秦姐语速极快，声音带着颤抖。
陆沉不再多言。
他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将苏小糖从秦姐怀中接过，让她靠在自己胸前。
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拔出腰间的军用匕首，没有丝毫犹豫，对着自己的左手手腕，狠狠一划！
鲜血，瞬间涌出。
不是普通人那种鲜红，而是带着一丝奇异暗沉的色泽。
“陆队！”猴子在高台下失声大喊，周围的士兵也一片哗然。
“他在干什么？”
“用自己的血……喂那个女孩？”
“疯了吗？现在是什么时候！”
议论声此起彼伏，夹杂着难以置信和一丝莫名的恐惧。
陆沉充耳不闻。
他将流血的手腕凑到苏小糖干裂的唇边，另一只手轻轻捏开她的下颌。
温热的液体，带着一股淡淡的、旁人无法察觉的奇异甜香，缓缓流入她的口中。
苏小糖的喉咙本能地蠕动了一下，像久旱的禾苗终于等来了甘霖。
她那原本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一丝血色。
急促而微弱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陆沉的眉头依旧紧锁，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苏小糖的脸，感受着她生命体征的细微变化。
他手腕上的伤口不浅，血液持续流失，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也毫不在意周围那些复杂的目光。
洁癖？
在这种时候，那是什么东西。
他只知道，她需要。
高台之下，老胡推了推鼻梁上沾了灰的眼镜，镜片后的双眼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呼，而是死死盯着陆沉的动作，以及苏小糖的变化，手中的数据记录板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恍然大悟的激动，“是‘共生’……不，是更深层次的‘链接’！”
城墙上的战斗仍在继续，但烈度明显下降。
那只暴君似乎也被攻城梯的意外倒塌给震慑住了，它发出一声愤怒而不甘的咆哮，指挥着一部分丧尸试图清理废墟，另一部分则继续冲击城墙，但攻势明显不如之前那般有组织性。
更多的丧尸，依旧在《小苹果》那魔性的旋律影响下，动作迟滞，甚至还在原地“蹦迪”，只是幅度小了很多，像是一群电量不足的机器人。
“陆……陆队，”一个年轻的士兵结结巴巴地开口，看向陆沉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不解，“她……她是什么人？你……”
陆沉没有回答。
他感觉到苏小糖的身体不再那么冰冷，呼吸也变得有力了一些。
他缓缓收回手腕，撕下衣袖的一角，简单粗暴地包扎了一下伤口。
苏小糖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还有些迷茫，像刚从一个漫长而混乱的噩梦中醒来。
“水……”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沙哑。
然后，她似乎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熟悉的甜香，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陆沉包扎着的手腕上。
那一抹刺眼的殷红，让她瞬间清醒了许多。
“陆教官……”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喉咙的干涩堵住。
“别说话，保存体力。”陆沉扶着她，让她靠坐在高台的栏杆边。
秦姐立刻递过一个水壶。
苏小糖喝了几口水，感觉喉咙舒服了一些。
她看着城墙下依旧混乱但攻势减弱的战场，又看了看远处那堆攻城梯的残骸，最后目光定格在陆沉身上。
“我……”
“你做得很好。”陆沉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现在，好好休息。”
“可是……”苏小糖看向那些还在摇摆的丧尸，以及远处虎视眈眈的暴君，“音乐……”
扩音喇叭里的《小苹果》依旧在敬业地播放着，但苏小糖知道，她己经无法再主动去“指挥”了。
她体内的晶核，虽然因为陆沉的血液而稳定下来，但那种被掏空的感觉，依旧让她头晕目眩。
“数据！关键是数据！”
老胡突然像一阵风似的冲了上来，手里高举着他的宝贝记录板，脸上是近乎癫狂的兴奋。
“小糖同学！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比如，在控制它们的时候，脑子里有没有出现什么特定的旋律或者频率？”
他连珠炮似的发问，完全无视了苏小糖苍白的脸色。
“老胡！”秦姐皱眉，想把他拉开。
“别啊秦姐！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老胡激动地甩开她的手，“我记录下来了！我全都记录下来了！《小苹果》的特定鼓点，还有小糖同学之前哼唱时，空气中某种我暂时无法解析但确实存在的能量波动！”
他转向陆沉，眼睛亮得吓人：“陆队！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一个或许能彻底改变我们防御格局的想法！”
陆沉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广播！我们需要一个大功率的广播系统！”老胡挥舞着手臂，“不，不仅仅是广播！是一个‘音乐防御体系’！”
“音乐防御体系？”猴子在高台下听得一头雾水，周围的士兵也面面相觑。
“没错！”老胡越说越兴奋，“小糖同学这次的成功，虽然有偶然性，但也证明了一点——特定的声波，或者说，特定的‘音乐’，能够影响这些怪物的行为模式！甚至，是干扰高级变异体的精神控制！”
他指着下方那些还在扭动的丧尸：“它们虽然被暴君唤醒了凶性，但依旧受到了《小苹果》的持续影响！这说明这种影响是具有‘滞后性’和‘叠加性’的！”
“我的设想是，”老胡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沉稳一些，“建立一个‘甜糖镇广播站’！收集、分析并播放那些能够对丧尸产生特殊影响的音乐片段，甚至是人工合成特定频率的声波！我们可以将这些声波武器化，形成一道无形的音波防线！”
“这……这可能吗？”一个军官迟疑地问。用音乐当武器？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
“为什么不可能？”老胡反问，“蝙蝠用超声波导航，某些动物能通过次声波交流甚至攻击！丧尸既然对声音有反应，那我们就能找到它们的‘共振频率’！就像小糖同学的《小苹果》，就是它们的‘洗脑神曲’！”
苏小糖听着老胡的构想，原本因虚弱而黯淡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
她想起了自己脚滑时，那种无意识的哼唱和动作，似乎真的与某种节奏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如果……如果真的能将这种偶然变成一种可以复制、可以控制的系统……
“可行性有多大？”陆沉开口，声音依旧沉稳。
“理论上，非常大！”老胡斩钉截铁地说，“但需要大量的实验数据，需要对小糖同学的能力进行更深入的研究，还需要……资源。”
他顿了顿，看向苏小糖：“小糖同学，你愿意配合吗？这可能会很辛苦，甚至有危险。”
苏小糖靠着栏杆，身体依旧虚弱，但她的嘴角却微微向上扬起。
她看着城墙下那些因为音乐而变得不再那么可怕的怪物，看着那些因为一线生机而重新燃起斗志的士兵，最后，目光与陆沉交汇。
她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种默许和……期待？
“我……”她清了清嗓子，声音虽然不大，却透着一股奇异的力量，“我愿意。”
三个字，掷地有声。
她累，非常累，感觉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
但她也知道，自己似乎找到了一条除了作为“特殊样本”之外，更有意义的路。
用歌声，用旋律，去守护这个刚刚给予她一丝温暖的“家”。
陆沉看着她疲惫却明亮的眼睛，心中某个角落，微微松动了一下。
他转头看向尸潮后方，那只暴君似乎己经失去了耐心，开始重新组织更猛烈的攻击。
“老胡，整理你的方案。”陆沉下令，“猴子，带人加固防御！秦姐，照顾好她。”
他顿了顿，补充道：“所有人，准备迎接下一波冲击。援军，应该快到了。”
希望吧。
他望向远方，天际线依旧灰蒙蒙一片，看不到任何希望的颜色。
但至少，此刻，他们有了一首能让丧尸跳舞的歌。
还有一个，愿意为了这首歌，再次站起来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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