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冰冷。
苏小糖的指尖却更冷，带着一种玉石般的剔透。
血色雏形在她的刻画下，渐渐蔓延，像一幅诡异的泼墨画，只是墨是白色的，宣纸是金属的。
“轰——”
脑海中，爆炸声再次轰鸣。
她手一抖，指甲在墙上划出一道狰狞的豁口。
那座军校的教学楼，在她混乱的记忆中扭曲变形，窗户如同一个个黑洞，贪婪地吞噬着火光。
火焰。
冲天的火焰，染红了她视野的每一个角落。
她开始画那片火。
用尽全身力气，仿佛要将那灼烧灵魂的炙热，通过指尖宣泄出去。
线条不再是单纯的歪扭，多了一丝疯狂的力度。
金属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囚室里格外刺耳。
那个军装背影。
依旧模糊。
但她画出了他逆行的姿态，拖拽着什么。
拖拽着……一个人。
一个蜷缩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人。
苏小糖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试图看清那个倒地的人。
是谁？
是她吗？
头痛欲裂，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她低吼一声，指甲深深嵌入墙体，刻下那个人影的轮廓。
模糊。
依旧模糊。
但她画出来了。
一座着火的军校建筑，一个逆行的军人，一个倒地的伤员。
这就是她能抓住的全部。
她脱力般地靠着墙壁滑坐下来，大口喘息。
脖子上的军牌贴着汗湿的皮肤，带来一丝微弱的凉意。
她看着自己的“杰作”。
整整一面墙，都被她刻满了这些破碎而狂乱的画面。
如果有人能看到，大概会觉得这是一个疯子的涂鸦。
苏小糖自己也觉得，自己快疯了。
这些画面是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她用指甲一下下敲击着地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像某种原始的节拍。
“陆沉……”
她又开始呢喃这个名字。
念着他，心里的烦躁似乎能平复一些。
她不知道，此刻的陆沉，也正因为她而心急如焚。
甜糖镇，指挥部。
陆沉双眼布满血丝，面前的桌子上摊着一张帝都及其周边的军事管辖区地图。
烟灰缸里己经塞满了烟蒂。
“还没有消息吗？”他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
老胡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如蝶。
“老大，对方的防火墙是军用级别的，而且有好几层嵌套，跟个铁王八似的！我正在尝试暴力破解一个加密通讯频段，但需要时间。”
秦姐端着一杯浓咖啡走进来，放在陆沉手边。
“喝点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分析了小糖被带走时的所有细节，结合她之前身体数据的变化，他们很可能将她视为一种……‘完美进化样本’。”
陆沉端起咖啡，却没有喝，只是盯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
“完美进化样本？”
“对。”秦姐推了推眼镜，“她的晶核与普通丧尸不同，具有某种‘逆向’特性，不仅没有完全吞噬她的人类意识，反而有恢复的迹象。而且，她能对同类产生一定影响。这种特性，对于那些妄图控制丧尸力量的人来说，价值无可估量。”
陆沉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发白。
“他们会怎么对她？”
秦姐沉默片刻，语气沉重：“提取晶核物质，进行活体实验，甚至……尝试复制她的异变。每一种，对她而言都意味着巨大的痛苦和危险。”
“嘀嘀嘀——”
老胡的电脑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警报声。
“有了！”老胡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叫道，“老大！秦姐！快来看！”
陆沉和秦姐立刻围了过去。
屏幕上，一串串错乱的代码正在飞速滚动，最终定格在一小段被破译的文本上。
“‘S-001样本’…‘数据链中断’…‘转移至第七生化隔离区’…‘启动‘摇篮’预案’……”老胡逐字逐句地念出来，眉头越皱越紧，“第七生化隔离区？这是什么鬼地方？摇篮预案又是什么？”
陆沉的目光死死盯在“第七生化隔离区”这几个字上。
他在地图上迅速搜索。
“帝都军方下辖的秘密研究所有九个，生化隔离区……符合‘第七’编号的，只有一个。”他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的一个标记点，“城西，废弃的第三军用病毒研究所，代号‘潘多拉’。”
“潘多拉？”秦姐脸色微变，“我听说过这个地方。据说在病毒爆发前，那里就在进行一些禁忌的生物兵器研究。后来因为一次泄露事故被封存，没想到现在又启用了。”
老胡咋舌：“乖乖，那不是龙潭虎穴？”
陆沉眼神冰冷：“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
他盯着地图上的“潘多拉”，脑中飞速构建着潜入和营救的方案。
但那个地方，防卫等级极高，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
“汪！”
一声低沉的犬吠打断了陆沉的思绪。
柴犬大福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正用湿漉漉的鼻子轻嗅着桌上的地图。
自从苏小糖失踪后，大福就一首蔫蔫的，不爱动弹。
此刻，它却显得有些焦躁，绕着桌子转了两圈，然后伸出爪子，扒拉在地图上“潘多拉”研究所标记点附近的一小片区域。
“呜……”大福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抬头看着陆沉，尾巴不安地小幅度摆动着。
老胡好奇地凑过去：“嘿，大福，你这是发现什么了？”
他拿起苏小糖之前常用来擦汗的一块小毛巾，在大福鼻子前晃了晃。
大福用力嗅了嗅毛巾，然后又对着地图上它爪子按住的区域“汪汪”叫了两声，神情急切。
“它好像在说，小糖的气味在那附近。”秦姐若有所思。
陆沉拿起那块毛巾，放到鼻尖闻了闻。
上面残留着苏小糖特有的，淡淡的，类似雨后青草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甜香的气息。
他再看向大福指示的区域。
那里距离“潘多拉”主体研究所有一段距离，地图上标注的是一片附属的物资仓库和……一个独立的特殊样本观察区。
“老胡，查这个‘特殊样本观察区’。”陆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胡手指再次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老大，这个观察区，资料极少，只提到是用于‘高价值活性样本的初期适应性观察’，配备了独立的维生系统和最高级别的物理隔离。”
陆沉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高价值活性样本……”他低声重复，“初期适应性观察……”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们不会立刻对小糖进行破坏性的实验。他们需要先观察，评估她的状态，确保她‘稳定’。”
秦姐点头：“符合逻辑。如果她刚被转移，情绪和身体都不稳定，实验数据也会不准确。”
“大福！”陆沉蹲下身，看着柴犬，“你是说，小糖在那里，对不对？”
大福仿佛听懂了，用力地摇了摇尾巴，用头蹭了蹭陆沉的手。
陆沉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
他心中的迷雾仿佛被一道强光劈开，目标变得清晰起来。
“老胡，把‘潘多拉’研究所，特别是这个‘特殊样本观察区’的所有能找到的结构图、防御部署、人员轮换信息，全部调出来。”
“秦姐，准备最高效的镇静剂和苏醒剂，还有针对她身体特性的急救药物。我们需要一个快速、隐秘的突入方案。”
陆沉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即将爆发的火山。
“小糖在墙上画画……”他突然想起秦姐之前整理的，关于苏小糖被俘后的行为分析报告中，曾提到她有这种无意识的刻画行为。
“画画？”老胡和秦姐都有些不解。
“对。”陆沉点头，“她以前就有这个习惯，紧张或者思考的时候，喜欢在纸上乱涂。现在，她被关着，那面墙，可能就是她唯一的‘纸’。”
他走到窗边，望向帝都的方向。
夜色如墨，吞噬一切。
“她可能在通过这种方式，传递信息，或者……只是在记录她看到的东西。”
“她的记忆，正在苏醒。”
“我们必须在她彻底崩溃，或者被他们‘处理’掉之前，把她带回来。”
陆沉的目光落在桌上那颗苏小糖送他的鹅卵石上。
他伸手将其握紧，冰凉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
“小糖，等我。”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一个大胆的营救计划，开始在他脑海中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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