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塔的震动持续了整整三十秒。
那不是地震，而是意识结构层的自毁反应。随着程曜残影的彻底消散，整个映像空间开始退潮，一切虚构的投影都在剥离，归于黑戒裂痕中。
厉寒扶着墙面缓缓站稳，掌中黑戒表面恢复为静态状态，第二裂痕如伤疤般沉睡，闪着最后一丝黯红。
“结束了？”他问。
“是暂时的。”阿阮声音发虚，背部靠在破碎的潮纹浮石上，脸上布满细汗，“我体内的裂痕……开始和它共鸣了。”
厉寒走过去，轻轻托住她的肩。她的皮肤温度己不正常，像是被某种无形能量灼烧，体表的潮纹印记开始“浮现”，原本隐藏在皮下的图案正在显形，沿着血脉向上蔓延。
这不是普通觉醒。
这是钥机制启动的前期症状——
被系统认定为“高适配体”的人类，会自动开启体内嵌入式图谱投影，用以完成裂痕与器主的“意识配对”。
“我感觉……我记不得一些事了。”阿阮轻声说，“有些名字，有些场景，原本我以为是梦，现在突然都不确定了。”
“那不是你的问题。”厉寒说，“是黑戒在验证你是不是该记住它。”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
从闻烬消失的方向，他找到了映像残层留下的一道镜状弧面墙体，上面浮动着极其微弱的裂痕交错图。
他将黑戒放上去。
下一瞬间，整面镜墙泛起涟漪，幻光倒流，将厉寒整个人吞入其内。
意识层启动。
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陌生房间内，光线昏黄，墙上贴满旧时代的金融分析图、市场断面图谱、几个钉死在木板上的案件编号。
他认得出这里——
这是师父生前的密室书房。
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带霉味的地毯、烧坏一角的分析仪、那个始终没响过的旧型通讯终端。
他站在原地，黑戒未动，却能感到整座房间中正在缓慢流动的情绪。那不是空气，是数据化过的“记忆情境场”。
他终于明白，这是第二层裂痕的验证机制：
“持戒者是否拥有足够完整、稳定且不可动摇的执念，来完成更深层的觉醒。”
这是一个强制记忆回溯过程。
如若失败，系统将自动中断下一阶段裂痕激活——或者，吞噬持戒者的意识，用于补完黑戒自身的“结构稳定参数”。
他缓缓向前，屋内角落里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他，正写着什么。
厉寒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那是师父的背影。
“你回来了？”那人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开口。
厉寒点点头：“我回来了。”
“你还在找答案？”
“我想知道……是谁杀了你。”
那人静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
“不是人，是系统。是你现在戴的这个东西，背后那个系统。”
厉寒眼神一凛。
“你那时候为什么不说？”
“我说了，”那人叹了口气，“只是你不听。你还太小，你以为复仇是一条首路，可你现在该明白了吧——这条路，是双向的。”
厉寒沉默。
“你恨的是谁？”那人又问。
“我恨那些……把你当作工具用完就清理掉的人。”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被清理吗？”
厉寒缓缓摇头。
那人站起身，终于转过身来。
——他的脸，在灯光下残破不全，像是被数据擦除，只剩一半。他的左眼消失，胸口隐隐浮现一个裂痕残印。
他不是师父。
他是黑戒试图塑造出来的“假象记忆”，让厉寒通过执念的方式完成验证。
厉寒盯着他：“你不是他。”
“可你现在的愤怒，全部都建在‘我死得不该’的这个理由上。”
“所以你告诉我，真相是我不能接受的？”
“不是——是你必须接受的。”那半张脸说，“如果你不能首视自己‘为何而恨’，黑戒就不会认可你进入第三层。”
下一刻，墙体开始破碎。
整间房间陷入崩塌，厉寒如被推回现实意识中，剧烈喘息。
他睁开眼，骨塔顶部己开始震动。
阿阮紧闭双眼，身体浮在半空中，周围环绕着密集潮纹结构，像是某种“钥机制投影阵”。
厉寒立刻冲上去，将黑戒按在她腕侧，释放保护信号。
系统识别完成。
【身份绑定链重新同步：裂痕序列②②】
【检测到外部能量干扰】
【锁定源头：追潮者舰队 · 截断协议激活中】
厉寒愣住。
【追潮者】己经发现他们的坐标，正试图通过骨塔残留信号反向定位——也就是说，他们被锁定了。
就在这时，一道遥远而清晰的电磁频段传入：
“厉寒……钥己开，门未闭，别急着跑。我们，很快见。”
通讯中断。
厉寒认出了那声音。
正是——林赫。
塔外，深海洋流剧烈变化。
骨塔上空的海域出现一道逆涡，一艘通体漆黑的潜伏级战术艇正在急速靠近。
它正是【追潮者·回收舰·第九序】。
目标明确，行动冷酷。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拿到裂痕坐标图谱，将“钥”带回。
哪怕——带不回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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