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章 烽烟马厩
戌时的篝火在军帐外跳动，陆小壬蹲在马厩角落，借着月光擦拭喂马的木勺。陈幼仔正抱着苜蓿草料打盹，鼻息间混着战马的汗腥味，而远处骑兵营的方向，传来陈虎教新兵劈刀的吆喝声，惊得辕马踏蹄甩尾。他摸了摸颈间的璇玑坠，冰凉的青铜片上没有半点热意——自三日前钱小凤被昆仑派的白羽飞舟接走，这吊坠便再没闪过云雷纹。
“小壬哥，明日真要下雨吗？”陈幼仔突然惊醒，盯着他方才在地上画的六宫图，“伙头军说粮草只剩三日，要是雨路断了……”话音未落，马厩顶的茅草突然被风掀起几片，陆小壬掐指算起月建：季夏未月，土旺生金，今日庚戌日，时柱戌时，六宫落“小吉”，五星见金生水，偏偏“父母”宫位被腾蛇缠绕，显是文书阻滞之相。
“丑时初刻有太阳雨。”他敲了敲喂马槽，木勺边缘映出模糊的卦象，“你去告诉辎重营王头儿，把草料堆在西北乾位，用柏树枝盖顶——乾为天，柏属木，能破腾蛇缠水之局。”陈幼仔揉着眼睛点头，突然瞥见他袖口露出的《符箓大全》，书页间夹着片枯黄的雪莲花——那是钱小凤临走时塞给他的，说是昆仑雪顶的千年冰莲，遇水即活。
骑兵营方向传来铜锣声，三长一短，正是紧急集合的信号。陆小壬心头一跳，璇玑坠突然发烫，在掌心映出“赤口”卦象。他顾不上喂马，拽着陈幼仔冲向校场，只见主帅帐前灯火通明，参军正举着军报大喊：“漠北敌军绕道黑水峡，明日卯时必袭我粮草辎重！”
校场中央，陈虎正攥着染血的刀柄，盔甲上还沾着白天演练时的草屑。他看见陆小壬，立刻挤过来压低声音：“我在前锋营探到消息，敌方奸细早混进了后勤，怕是要烧我们的草料——”话未说完，远处马厩突然传来惊叫，浓烟混着火星腾空而起，正是方才他们堆放草料的西南角。
“不好！”陆小壬想起起课的“小吉”变“赤口”，定是奸细改了方位！他冲向火场，璇玑坠在浓烟中化作北斗虚影，指引他在马厩后巷找到三个蒙脸人，腰间缠着的正是钱小凤曾识破的“赤口”铜项圈。《八宗伏魔拳》的朱砂印在胸口发烫，他挥拳带起雷纹，竟将奸细手中的火油坛震成冰坨——这是钱小凤临走前，偷偷用昆仑玄冰咒给他加持的保命术。
“你看！”陈幼仔从奸细怀中搜出半幅地图，标出的纵火点正是辎重营的西北乾位，“幸亏小壬哥让堆在别处，不然……”话没说完就被浓烟呛得咳嗽。陆小壬盯着地图上的朱砂标记，突然发现与他小洞天中“空亡”宫位的星线完全重合——原来敌方奸细，竟也是懂些旁门小六壬的妖修。
子时雨下起来时，辎重营的柏树枝顶正凝着冰晶，将草料护得干燥如初。主帅破例召来三个少年，看着陆小壬用炭笔在沙盘上排出明日天气卦象：“大安”临卯，速喜接辰，巳时云开见日，正适合骑兵冲锋。陈虎拍着剑柄请战，盔甲上的血痕在火光中像盛开的红梅，倒真有几分少年将军的英气。
“你们……究竟是何方神童？”参军摸着胡子惊叹，目光落在陆小壬颈间的璇玑坠，“某曾在云台观见过类似法器……”话未说完便被主帅瞪住，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一匹浑身浴血的战马冲进校场，马背上绑着个浸透的锦囊——正是钱小凤离开时，说要“传音用”的昆仑玉符。
陆小壬颤抖着拆开锦囊，冰片上用灵气写着：“漠北妖修祭起‘赤口凶阵’，以万马骨为引，明日巳时三刻必袭你军‘官鬼’位！”他心头剧震，忙排算六宫，果然看见“官鬼”宫位被白虎凶星笼罩，若对应到战场，正是陈虎所在的前锋营位置！
“虎子！”他抓起陈幼仔就往骑兵营跑，半途在马厩撞见刚换防的发小。陈虎正往甲胄里塞馒头，看见他煞白的脸色，立刻明白出事：“说吧，哪儿该躲？”陆小壬盯着他的时辰八字，以“自身”宫位起课，突然发现“子孙”星竟与陈虎的命宫重叠——这呆子，竟是天生克妖修的“将星”！
“明日冲锋时，你只管往东北艮位冲！”他扯下璇玑坠塞给陈虎，“那儿是凶阵‘空亡’处，用你的刀砍第三棵枯树——”话未说完，玉符突然在掌心发烫，映出钱小凤焦急的脸：“笨蛋！璇玑坠是护你心脉的，快拿回去——”少女的声音混着风雪，显然正驾着飞舟往战场赶，发间的雪莲花早己被灵气染成通红。
陈虎突然大笑，把璇玑坠甩回陆小壬脖子：“老子要那劳什子护心！明日若见不着小凤妹子回来，定要把漠北妖修的项圈全掰下来给幼仔当弹弓！”他捶了捶陆小壬肩膀，转身融进夜色，盔甲上的反光像极了小洞天中北斗的尾光。
卯时，陆小壬蹲在伙房灶台前熬马料，《马前课》突然自动翻开，露出新显的批注：“战地起课，当以血为墨，马骨为爻。”他咬破指尖，在蒸屉的水汽上画出六宫，只见“妻财”宫位与“自身”宫位之间，竟有条若隐若现的红线——那是钱小凤的玉符与他璇玑坠的牵缘线，此刻正穿透千里风雪，向漠北战场延伸。
“小壬哥，水开了！”陈幼仔的叫声惊醒了他，锅里的苜蓿突然泛起蓝光，正是《符箓大全》里“壮骨符”的反应。他忽然想起钱小凤说过的“共补天道”，指尖在水面画出雷火咒，竟让整锅马料都染上了云雷纹——明日冲锋的战马，怕是要踏着雷光奔腾了。
戌时更深，陆小壬躺在马厩干草堆上，听着远处传来的第一声号角。璇玑坠贴着心口发烫，他知道那不是战阵的凶兆，而是某个鹅黄身影，正顶着昆仑的风雪，向他所在的烽火之地，极速飞来。而在他掌心，白天画在陈虎刀柄上的“速喜”卦象，此刻正化作流萤，顺着马厩的缝隙，向即将破晓的战场，铺就一条，由道侣牵缘线连成的，璀璨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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