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皓月临烽
寅时的战鼓碾碎晨雾时，陆小壬正蹲在辎重营顶测算月建。漠北的风卷着黄沙扑来，却在距他三尺处自动转向，像被无形的屏障隔开——这是今早醒来时，璇玑坠自发凝成的"护宫罡气"，青灰色的气流中隐约夹杂着雪莲花的冷香。
"小壬！快下来！"陈幼仔的叫声混着马蹄声传来，少年拽着他往校场跑时，发梢还沾着喂马时蹭的苜蓿草，"参将说有修仙门派来支援，领头的老道长得跟老槐树似的！"陆小壬心头一跳，璇玑坠突然指向西北方，只见漫天黄沙中，十二盏莲花灯托着云纹飞舟缓缓降落，舟头立着的白胡子老者，腰间悬着的青铜葫芦与老头的别无二致。
"云台观余孽，竟敢在此现世！"飞舟上突然掠下道袍翻飞的青年，指尖凝聚的剑芒首指陆小壬咽喉。千钧一发之际，白胡子老者挥袖卷开剑芒，葫芦口喷出的青光里，竟映出老槐树洞的卦摊虚影："莫要放肆，此子身负天缺之缘，乃我皓月派与云台、昆仑共补天道的关键。"
来者正是皓月派长老玄机子，三日前在千里之外的测天大阵中，望见漠北战场上方悬浮着残缺的北斗虚影。此刻他盯着陆小壬胸前若隐若现的太极印记，捋着长须笑道："小友可愿随老道回山？我派藏经阁的《太初历算经》，正缺能解'天缺卦'的缘人。"
校场西周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陈虎不知何时卸了盔甲，手里还攥着半块啃剩的饼，冲过来就要理论，却被陆小壬轻轻按住。少年望着玄机子袖口露出的云台观暗纹，忽然想起老头消失前塞在他《马前课》里的玉简，首页便写着"皓月为引，三派归一"。
"我愿入门。"他话音未落，璇玑坠突然发出清越铃音，飞舟上的莲花灯同时亮起，在沙地上投出完整的六宫卦象。玄机子见状抚掌赞叹，指尖掐诀唤出皓月派外门令牌——那是块刻着"壬"字的月牙形玉简，入手便有清凉的灵气顺着经脉游走，竟与他修炼的小六壬心法天然契合。
"慢着！"东侧突然传来冰裂般的喝声，钱小凤的白羽飞舟冲破云层，少女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却仍强撑着昆仑弟子的威严，"陆小壬乃云台观传承人，我昆仑玉虚宫早与他......"话未说完便被玄机子打断，老者指尖轻点，她腰间玉符与陆小壬的璇玑坠同时飞起，在空中拼出"天缺地补"的卦象。
"天道早有定数。"玄机子袖中飞出三枚玉简，分别刻着"云台小六壬""昆仑太虚算""皓月星斗经"，"此子需兼修三派心法，方能在十年后的'天道补缺'之劫中......"话音突然低沉，目光扫过钱小凤发白的指尖，"小凤丫头，你昆仑派的'太虚九重天'心法，不也需闭关十年方能小成？"
校场陷入死寂。陆小壬看见钱小凤眼底的冰棱碎成水光，想起昨夜她用玉符传讯时，说昆仑长老算出她若再留人间，必遭"地补星反噬"。少女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在众人惊呼声中，将一枚刻着雪山纹的玉简按进他掌心："这是我昆仑秘传的'千里共蝉娟'符，每到月圆......"话未说完便被昆仑派长老的传音打断，飞舟骤然升空，她发间的雪莲花飘落，正巧落在璇玑坠的绳结上。
"十年后，我必来破你的'天缺卦'！"钱小凤的声音混着风雪传来，陆小壬攥紧掌心的玉简，发现那上面竟刻着密密麻麻的相思咒，每道咒文都用她的指尖血写成。玄机子轻拍他肩膀，飞舟己裹着云气升空，校场上只剩陈虎勾着陈幼仔的脖子，冲他比划出"等你回来"的手势。
皓月派的飞舟掠过漠北雪山时，陆小壬在船舱角落翻开《马前课》，新显的批注在月光下明明灭灭："道侣牵缘，各修天命。十年聚散，星斗为凭。"他摸着璇玑坠上缠绕的雪莲花，忽然看见小洞天的竹楼里，钱小凤临走前留下的鹅黄襦裙正轻轻晃动，与他新得的皓月道袍并排悬挂，衣摆处的云雷纹与星斗纹，竟自动织成了"壬凤"二字。
外门弟子的试炼在卯时开始。玄机子带着他站在皓月派山门前，望着云雾中若隐若现的七十二座浮峰，袖口滑出枚刻着"丙戌"的木牌："此去'天玑阁'需过三关，第一关测心......"话未说完，陆小壬突然看见山门下石阶上，有个穿碧色罗裙的少女正回眸轻笑，耳垂上的青玉坠子刻着"赤口"卦象——那分明是三日前在战场看见的，敌方妖修的标记。
"小心！"他本能地拽着玄机子后退，璇玑坠与腰间皓月令牌同时发烫，在石阶上炸出雷火结界。碧衣少女惊怒交加，指尖弹出的黑雾撞上结界，竟显露出底下的狼首妖纹。周围弟子惊呼着祭出法器，陆小壬却在混乱中看见，少女发间别着的，竟是与钱小凤同款的雪莲花——只不过这朵，是用妖修的心头血养的。
"她是昆仑派......"玄机子正要施法，陆小壬己掐算出六宫：月建申金，日建壬辰，时柱卯木，"空亡"宫位竟与少女命宫重叠。他想起钱小凤说过的"双生劫缘"，猛地挥手撤去结界，在众人惊呼声中，将《符箓大全》里的"净心符"拍在少女眉心："你被种下'赤口蛊'了！快运昆仑玄冰诀！"
黑雾在符光中化作冰晶，少女跪倒在地，咳出的血珠里竟裹着半枚铜项圈。她抬头时，眼中的妖纹己退去，露出与钱小凤七分相似的凤眼："你......为何救我？我是玉虚宫的弃徒......"话未说完便被玄机子的葫芦吸走，老者望着陆小壬掌心未熄的雷纹，捋须长叹："果然是天缺之人，竟能在'空亡'宫位中，同时看见劫与解。"
子时，陆小壬躺在天玑阁外的草庐里，望着天上的北斗七星。璇玑坠突然脱离绳结，悬浮在窗前，将月光折射成钱小凤临走时的模样——那是她用昆仑禁术凝成的"望月影"，只能存在三息。
"笨蛋......"少女的虚影戳了戳他的额头，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我在玉虚宫后山种了雪莲花，每开一朵就是我想你一日......"话音未落便被月光冲散，陆小壬慌忙去抓，却只握住一片飘落的冰晶，上面用灵气写着"等我"二字，落款是"小凤戊时三刻"。
草庐外传来晨钟，他摸着胸前的太极印记，忽然想起玄机子说的"外门弟子需历三劫"。第一劫是"情劫"，第二劫是"法劫"，第三劫......他望着璇玑坠中隐隐浮现的小洞天，竹楼的木门不知何时开了条缝，里面透出的烛光里，有两个身影正隔着案几对坐，一个研墨，一个画卦——那是十年后的他们，还是天道投影的幻象？
东方既白时，陆小壬戴上皓月派的月牙令牌，怀里揣着钱小凤的雪莲花玉简，走向云雾缭绕的浮峰。他知道，这十年里，他要在皓月派修星斗算，在小洞天悟云台卦，还要等着某个昆仑少女，带着满身风雪，来敲开他竹楼的门，补上那半句没说完的"牵缘咒"。
而在千里之外的昆仑玉虚宫，钱小凤跪坐在冰潭边，望着水面映出的北斗第七星。她指尖的血滴在玉简上，激活又一朵雪莲花，花瓣上的灵气纹路，正是陆小壬此刻在皓月派山门前，为救妖女时，挥出的那道雷火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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